第271章 番外六·夜色已深(2 / 2)

但無論如何,涉川曜都猛地提劍衝上前,然後——一劍斬向勞倫斯的要害之處!

做賊心虛的勞倫斯當然是立刻拔劍格擋,擋住了這一擊,但他還是想最後再爭取一下:“涉川!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好家夥,連稱呼都變了。

“抱歉。”涉川曜淡淡地回答,“我永遠站在無辜者的這一邊。”

無論受害的家夥是人類、是吸血鬼、是魅魔、是妖精……她手中的利劍永遠為信念而揮舞。

七十六人。

就是七十六個破碎的家庭。

它不是數字,而是一個無辜者被殺,然後這件事情發生了七十六次。

涉川曜不能容許因為一個人想要複仇的念頭,而故意設局殺害了那麼多的普通人,然後還全部栽贓給其他人。

至於太宰治身為高等吸血鬼所欠下的債……晚點再跟那家夥算,如果他到時候還沒被黑血毒死的話。

勞倫斯聽到她的精彩發言,以及看見擋在吸血鬼身前的狼派狩魔獵人後頓時難以置信:

“那個——可是高等吸血鬼!跟我們是不共戴天的一族!”

“我很多年……咳咳……沒有吸過人血了……”喘息著的黑發吸血鬼已經滿臉青黑,“不然你以為……我就這一點實力嗎?”

話雖如此,但他看向女人背影的眼神依舊明亮得嚇人。

“我不管他是人類也好還是吸血鬼也好。”涉川曜倔強的回答,“在這個死了七十六……不對,加上艾薩克,就是七十七個生靈的悲傷故事裡,太宰治就是無辜者。”

“難道他親自動手殺了自己的血親隨從?亦或者他把故事裡的任何一個普通人給抽乾了血?沒有吧?我在這裡麵,隻看見了一個滿腦子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已經墮落的同行罷了。”

“墮落?!”勞倫斯難以置信地怒吼,“你說我墮落?我殺吸血鬼有什麼錯!那些普通人為了大局而犧牲是他們的榮光!”

“大局?誰的大局?你能代表多少人的大局?!”涉川曜厲聲嗬斥,“那些普通人求你殺死他們了麼?那些貧苦又無助的人類抱著你的腿,哭喊著‘勞倫斯大人,請用吸血鬼殺人的方法殺死我吧’?有嗎,沒有吧!”

“……”

“我聽說有些貓派的獵魔人會玷汙整個職業群體的名聲——看來這就是我們的分歧,勞倫斯。”涉川曜定定地回答,“你的眼裡隻有目標,但在我看來,過程有時候比目標更重要。”

勞倫斯憤怒至極地笑起來,更像是氣急敗壞:“什麼?你說這話輕飄飄的,你又沒全家被吸血鬼殺死,你怎麼會理解我的痛苦?!”

“是啊,我雖然沒有經曆過那種事情,對於吸血鬼這種種族的仇恨不像你那樣深刻,可是我非常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涉川曜輕聲回答,“在我還沒因為青草試煉而失去痛覺和所有負麵情緒之前,我就記住了那種感覺——直到現在這一刻,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失去了親人們。”

“同理可推,那七十七個消逝的生靈背後,又因為你一個人複仇的野望,而蘊藏了多少血淚呢!你失去了自己的家人,難道就意味著你可以隨便奪走無辜者的家人嗎!你的行為和當年殺害你全家的凶手有何差彆!”

勞倫斯猛地愣住了。

不過涉川曜可不打算等他回神,隻見她轉手拔出了鋼劍斬過去,貓派獵魔人痛罵著叛變的她一邊滿地打滾,殊不知在涉川曜看來,當勞倫斯殺害第一個普通人並嫁禍給另一個無辜者時,他的做法就已玷汙了身為一個狩魔獵人的最基本道德和榮耀。

是的,再卑微的職業,也有著行業的榮耀可言。

從一開始,狩魔獵人這個職業的誕生就是為了保護萬千的勞苦民眾,保護生活棲息在這個廣闊世界的無數生靈。

鋼劍斬惡,銀劍驅邪。

如果曾經的同伴化身為了“惡”,該怎麼辦?

對於涉川曜來說,答案隻有一個——一並斬之!

鋼劍掀起了銀白色的鋼鐵風暴,上麵的明黃色精靈語符文在劍舞中看得一清二楚。

上麵寫著“黎明將至”!

她就是要用手中的劍去保護那些無辜的人,她就是見不得無辜受傷的人流血又流淚!

由於先前失血導致頭暈目眩,因此勞倫斯一個慌亂之下解開了禁魔的陣法。

一瞬間,青藍色的火焰升騰而起,撞擊在金色的圓球狀防禦罩上!

法印VS法印!

雙方都開啟了法印輔助劍術的戰鬥模式,隻不過貓學派更擅長暗殺方麵的技巧,技能點全部點在攻擊和敏捷,完全無視防禦,脆皮得要命,玩的就是心跳。其他學派也各有各的特色,至於狼學派是什麼都會一點的綜合性加點方向,曆代以來自然名聲不顯,但厲害之人像是“白狼”的地位和戰績足可以被寫進整個狩魔獵人史冊。

雖然涉川曜天天口口聲聲說自己沒啥名氣、隻求摸魚喝酒賺點小錢花花,然而能夠以一介平民女性身份被維瑟米爾大師收為弟子,怎麼會沒有兩把刷子?

“狼派”向來以中庸而出名,但相對的,他們是各家長處的集大成者。

蛇之陰險、熊之厚重、貓之迅捷、獅鷲之豪放、狼之狡詐——全部凝結到劍術宗師手中翻飛的鋼劍上。

涉川曜的暗金色瞳孔如同野獸一樣在劍風中散發著絢爛的光芒。

進攻,進攻,再進攻!

這就是【奧義·劍舞】!

在過手十幾招後,她很快就將那個隻會蹦蹦跳跳的貓派獵魔人逼得落入下風。

脆皮就是麻煩。

“我死了,你也彆想活!”滿臉是血的勞倫斯怪異地大笑起來,一腳踩在了陣法的某個關鍵節點上。

刹那間,危險的氣息布滿了整個山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炸毀此地。

涉川曜隻感覺自己的後頸衣領一緊,狂風扯動著她往外逃,而她則是拔出了身後的十字弓,在轉瞬之間一箭射穿了勞倫斯的眉心乃至後腦勺!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故事的結局會是這樣。他的眉心噴血,身軀緩緩倒下,然而陣法的運轉在所難免。

轟隆!

最終,逃出生天的蝙蝠群在地上散落開,摔下了涉川曜。

她看見眼前的遺跡坍塌,被外頭的海水迅速淹沒,而感知中的勞倫斯氣息也沉寂死去了。

“喂……”涉川曜一扭頭,看見快要被毒死的太宰治幾乎維持不住人形,隻能躺在地上喘最後一口氣了。

“你這樣子真是高等吸血鬼嗎?”她歎著氣湊過去,後者卻隻是露出了虛弱的笑,“血……太久……”

翻譯一下,就是:我太久沒吸血,實力大幅度下降,解不了毒QAQ。

“既然自己實力不行就不要帶著我逃命啊。真不知道還說你笨還是說你其實是個好心善良的吸血鬼……”涉川曜拔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在自己的掌心上一劃,鮮血流淌而下。她將手湊到了對方的唇邊,“喏,喝吧,你活下來的話,我們之間也算是扯平了。”

獵魔人的血真是立竿見影。

如果他們不嗑藥就好了……那甜美又強大的血氣是每個吸血鬼最愛的食物之一。

太宰治當然也不例外,他很快就恢複了足夠解毒的力量,便停止了吮吸鮮血的舉動。他臉上的黑色毒痕迅速褪去,最終又恢複了那張蒼白英俊的麵容。

不過這次,他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

“勞倫斯以為,我們兩個就算逃出來後也會自相殘殺。”他的第一句話就挑明了這件事,“我需要血才能解毒,而一般獵魔人也不介意殺死一個虛弱至極的高等吸血鬼作為功勳。”

涉川矅懶洋洋地開口,避開了對方話語的陷阱:“殺害無辜者隻會為我的名譽沾染不必要的汙漬。而且我不是一般的獵魔人。”

太宰治:“……”

不過他還是很快笑了。

“謝謝你替艾薩克報仇,那個孩子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喜歡喝人血,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才會喝上幾口,但也不會隨便害死人。”他爬起身來慢慢地說道,“我當初就覺得這些模仿他攻擊手法的殺人事件有蹊蹺,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會把你拖下來。”

“沒關係。”涉川曜想了想說道,“至少我可以跟村長說,勞倫斯在戰鬥中不幸和高等吸血鬼同歸於儘,賞金現在全部歸我了。”

太宰治震驚地看著她,旋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麼,在拿完錢以後,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坐一坐?”他邀請道,“我在後院挖了個小溫泉,快冬天了,泡起來很舒服。”

涉川曜沉默了,她聞了聞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煙味,又想起25克朗一晚上的客房價格……最後還是答應了對方的邀請。

於是太宰治在村口附近等她,在涉川曜跟村長一陣忽悠表示村子已經安全之後,村長勉勉強強地給了八成的賞金給她,還振振有詞:“萬一勞倫斯先生沒死呢?我豈不是還要用剩下的錢打發他?”

但是涉川曜深刻懷疑他就是不想給自己那麼多錢而已。

隨後她騎著黑馬洋甘菊,跟著化作蝙蝠的、新認識的友人前往對方的家裡做客。

到了門口一看,發現是位處於安靜山林中的小木屋,看起來就很堅固溫暖。

“請進來吧,馬拴在門外就行了。”太宰治為她打開了家門,如此邀請道。

進屋後,他們放下了武器,把鬥篷和大衣掛在門口的架子上。涉川曜一個箭步衝到壁爐前烤火,而太宰則是從雜物櫃裡翻出了一瓶沒有包裝的紅酒,給她倒了杯酒水飲料,然後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來,請你。”他將兩杯高度一致的紅酒舉到女性狩魔獵人麵前,笑著問,“你想要哪一杯。”

涉川曜:“我全都要。”

“……”

“開玩笑的。”涉川曜遺憾地嘖嘖嘴,為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能夠自己獨特的幽默感而遺憾。

黑發的吸血鬼眨了眨鳶色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愈發明亮,“不,我可以理解,因為你是成年人了嘛。”

“我成年好久了。不,或者說,那都是久遠的快要記不清的故事了……”涉川曜有點愣神地呢喃道,想不到還真被人接住梗了呀。

所幸她正盯著眼前血色的酒液所以也看不出什麼表情異常來,因此她輕輕晃動著水晶杯,“說起來你們吸血鬼也能喝酒嗎?”

“低等的卡塔卡恩和吸血鬼隻能有一種食物來源。”太宰聳聳肩,倚在身後的鬆木雜物櫃門上,“但是對於高等吸血鬼而言,生活的樂趣就多了很多了。”

“這是天生的階級劃分?”

“嗯……幾乎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我們這些初始吸血鬼都算得上是高等,至於繁衍出來的普通階級和低等階級就是我那些同胞們製造的血親或者奴仆罷了。”

“除了已經死去的艾薩克以外,太宰你還製造了其他的嗎?”

“其他的?……當然。如果說這輩子隻轉化過一兩個血親那就是在騙人。”太宰低聲回答道,“我們剛來的那些年大家都很謹慎,很不安,想著要通過‘天球交彙’回去……但沒有人成功。最後植根在這個世界,為了方便生活,多多少少也製造了一些屬於自己的隨從。”

“後來呢?”

“戰爭的時候他們死的死,散的散。剩下幾個保命能力強的家夥我就放他們走了,現在也很多年沒聯係啦——如果這次不是艾薩克出事了,我也不會離開以前的隱居地出來。”

黑發的吸血鬼微笑著、仿佛很輕快地描述著這件略顯沉重色彩的事情。

……不,他沒有說全部的實話。涉川曜沉默地心想。

製造那些血親的最初目的,也許並不是想要更好地隱匿於人群之中,也不是想要傲慢地享受當一個族群統治者的感覺,而是想要排解那份發自內心、背井離鄉的孤寂和痛苦吧。

於是她抿了一口手中的紅酒,暗金色的豎瞳頓時微微睜大了,像是吃驚的貓咪一樣。

“這是……‘布列薛之岸’?這純澈又清爽的葡萄果香,帶著蜂蜜與橡木桶的隱秘氣息……”涉川曜的語調都不受控製地抬高了幾分,“這可是陶森特公國的皇室禦用珍品!太宰你是怎麼搞來的!”

她原本就是想表達一下驚歎之意,結果吸血鬼笑嘻嘻地說:“我偷的。”

涉川曜:???

“我從他們的皇室名下的葡萄酒莊園地窖裡偷的。當然,用了點偷梁換柱的手法,反正現在在賬麵上,這瓶酒的編號說明上寫著是【被老鼠啃破橡木桶導致紅酒泄露和汙染】的結果。”

看著對方說起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時,狩魔獵人覺得這家夥不像什麼戰鬥力爆表的高等吸血鬼,反而像是個乾了壞事後得意洋洋的小男孩。

她不禁被自己腦中這個不靠譜的想法給逗樂了,而在燭火下,太宰也格外溫柔地望著她微笑。

笑完之後,涉川曜才認真地表示感謝:“太貴重了。你拿到黑市上去賣,這瓶酒起碼能賣到500克朗。”

“我不缺這五百枚金幣。”高等吸血鬼慢吞吞地說,“我隻是缺一個跟我一起品酒的人而已。”

頭發灰白的狩魔獵人注視了他好幾秒,忽然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並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將自己手中的那杯名貴紅酒沿著衣領上方露出來的雪白脖頸輕輕倒下去。

“現在。”扔掉空杯子的涉川曜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品酒吧。”

太宰治又眨了眨眼睛,好像他今晚眼睛特彆不舒服一樣,燭火倒映在他鳶色的瞳孔內似乎也點燃了裡麵的火。他清楚地看見那血色的酒液順著衣服和肌膚流下去,白色的麻布襯衣上迅速地沾染出那液體沿著肌膚流動的痕跡……

他的喉結微微地上下動了一下。

“你沒提前喝‘高等黑血’吧?”這是他在放棄理智之前問的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狩魔獵人隻是直率地反問道:“我是勞倫斯嗎?”

當然不是。

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

……

屋外不知何時開始下雪了,雪白的雪花覆蓋住山林,蓋在了小木屋的頂端,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屋裡傳來的熱意與溫存。

這場冬天的雪足足下了三個月。

涉川曜也在這裡住了三個月。

待到來年開春,冰雪融化,通往山外的道路重新露出原貌時,涉川曜已經騎上自己的黑馬“洋甘菊”準備與戀人告彆。

“你要去哪裡呢?”穿著沙色大衣的高等吸血鬼站在家門口仰著頭問她。

“去新的旅程,接任務,殺怪物,掙錢,買酒,維修武器,打昆特牌,認識新朋友……”涉川曜挑起眉頭來,露出驕傲的笑容,“我很忙的,太宰。”

高等吸血鬼卻沒有笑,隻是有些失望而憂鬱地看著她。

“關於出發前的最後一個問題。”端坐在馬背上的狩魔獵人朝自己的戀人伸出手,“要跟我一起來旅行嗎?”

鳶色眼眸中的陰晦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光亮。

“嗯!我的行李——其實早就收拾好啦!”太宰美滋滋地說著話,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一個黑色的旅行挎包背上。至於小木屋嘛……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扔了就扔了。

他伸手抓住了涉川曜朝自己伸出的纖細五指,翻身跳上馬背,抱著她眷戀而滿足地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身上驟然多出了一個人的重量,這讓洋甘菊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真是孩子氣。”

涉川曜摸了摸洋甘菊的鬃毛安撫它,又摸了摸太宰埋在自己肩膀上的毛絨絨頭發,笑著策馬離去。

春日的陽光照在兩人一馬的背影上,清脆的馬蹄聲回蕩在山間,他們就這樣朝著未知的前路走去。

天之方兮望美人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