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煎藥好難
蕭七桐抽出帕子掩在鼻子前,然後才走到了程天禹的身旁,微微俯下身,去打量一身血乎乎的程天禹。
蕭七桐身形嬌小,這樣一番打扮,脆生生地立在那裡,程天禹頓時被襯得如同地上的肮臟不堪的淤泥一般。
程天禹對上蕭七桐的眼眸。
他陡然渾身一冷,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但動作又牽扯到了傷口,程天禹立刻忍不住慘叫出了聲:“啊!”
……蕭七桐,果然是個心腸歹毒的。
他做的事,她一樁樁一件件,竟然都記得那樣清楚。連小時候的都還記得。
隻恨她怎麼沒能死在姑姑前頭!
蕭七桐眸光閃了閃。
一旁的程大夫人出聲問:“他已知錯,姑娘原諒他年少輕狂不懂事吧。”
哪有人生來就是心狠手辣的?
至少她蕭七桐不是。
她隻是在蕭家長大,不得不將自己的爪牙都磨得尖利,方才能抵禦旁人的傷害。
上輩子,程天禹斥責她行事毒辣、蛇蠍心腸。
既如此,她便蛇蠍一回。
“程家大房有三子,二房有二子,可是如此?”蕭七桐出聲問。
“正是,五姑娘記性好。”程大夫人點頭應道。
蕭七桐圍著程天禹走了兩步:“程家枝葉碩茂,想來也不差他一人。”
蕭七桐向來不是很懂,那些明明仇家在眼前,卻偏要放對方一馬的人。打蛇打七寸,當然要徹底杜絕憂患才好。
程大夫人是個聰明人,她當即便點了頭,道:“天禹本也不是那個料子,日後便留他在家中做個閒人就是,科舉入仕,自有他的弟弟去拚搏爭取。”
程天禹聞言,頓時更激烈地掙紮起來:“不,不……”他竭力地從嗓子眼兒擠出聲音,但他先前已經花光了力氣,這時候也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那擠出來的聲音比之蚊呐還不如。
那血腥氣實在有些嗆人,熏得蕭七桐頭都有些昏了。
她擺擺手,往後退了兩步:“程大夫人便帶他回去吧。”
這一聲,可比蕭老夫人說話要有用多了。
程大夫人笑了笑,忙吩咐人將程天禹抬起來,往外行去。
至此,便算作是達成了和解的協議。
程天禹日後再無法走科舉之途。
以程大夫人的手段,為示真誠,必然會在程天禹身上動手腳,比如令他右手殘疾、麵部毀容……畢竟大曆朝有規定在先,麵容醜陋、身有殘疾者,皆不可參與科舉。
而一旦身有缺憾,程天禹就算日後想入伍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就算是入宮做太監,那人家都還得瞧麵相,免得嚇壞了貴人。
絕了他的生路,再將他形同廢人一般養在程家。
程天禹必然能領會到,當年她在程敏月手底下吃了什麼樣的苦頭,又得了他怎麼樣的欺負。
蕭七桐胸中鬱氣吐出,頓時輕鬆極了。
程敏月、蕭詠蘭是早已得到報應的,她早就不甚在意了。
倒是程天禹,直到今日方才得了懲罰。
“我累了,便先行一步了。”蕭七桐扶住樂桃的手,當即便往外行去。
蕭老夫人本想叫住她,嗬斥她沒有規矩,竟在外人麵前,這樣下她的麵子。
但臨了,她的目光觸及到地上那點點殘留的血跡,喉頭頓時又如堵住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罷了罷了,她才不找那個晦氣。
蕭老夫人揮揮手,隨即再也不看他們了。
等人都走了,她才趕緊叫丫鬟扶住了自己:“快,快去請個大夫來,我這胸悶氣短的,難受得緊……”
丫鬟們忙點了頭,出門請大夫去了。
隻是等跨出了前廳的門,她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瞥見了一絲心有餘悸。
她們隻想著這五姑娘,如今得了好運,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去了。卻忘記了五姑娘從不是什麼好性子,如今得了勢,瞧瞧天禹公子的模樣……
眾人打了個哆嗦。
日後,日後誰都惹得,這五姑娘卻是萬萬惹不得了!
不然,隻怕她們那一身皮都還不夠扒的!
蕭老夫人做了一回噩夢。
連帶的,她院兒裡的人,也都沒能睡個好覺。
但蕭七桐卻相反,睡得舒坦極了。
待第二日醒來,蕭七桐便發覺那些個丫鬟婆子,伺候她的時候竟是更加儘心了,生怕觸怒她一般。
想來是程天禹的模樣,令他們更深刻地認識到了,如今她究竟擁有什麼樣的權力和本事。
挺好的。
出嫁前,她還得在蕭家留一陣日子了。
她可不需要下人們與她親近,畏懼她、供著她那便最好了。
蕭七桐自然自得地享受了起來。
而另一頭,蕭老夫人在蕭成跟前,卻變得有些支吾起來。
程大夫人來了蕭家,雖未曾說什麼不敬的話,更沒有做什麼荒唐的事。但她將程天禹放在蕭家廳中,而蕭老夫人還拿她毫無辦法,便已經是將蕭家的臉麵踩在地上了。
“如今蕭家無主母,您便是蕭家做主的人……”蕭成口吻有些冷厲,絲毫不因為跟前站著的是他的母親,便態度有所和緩。
蕭老夫人麵上羞惱,但又不敢反駁蕭成的話。
“說到底,還是府上少了個女主人……”蕭老夫人當慣了甩手不乾、隻管享福的日子,這段時日,不僅沒從蕭七桐身上找到麻煩,反而還將自己弄得疲憊不堪,這下她便想了彆的法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