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二月十七。
蕭靖的生辰。
蕭家沒有奢侈之風,蕭靖為人又不喜鋪張,而蕭老夫人因著他並非親生,待他也一向冷漠。
於是到了蕭靖生辰這日,府中上下倒也沒見什麼動靜,多少顯得有些冷清。
還是蕭成由身邊長隨提醒,記起來長子生辰,於是命人在院中擺了一桌席,命他們兄妹一並玩玩。
而因著肖雨青的緣故,近來京中消停不少,那些再想要打探蕭七桐的人,也都不得不暫且收起了爪牙。
蕭七桐好生歇息了一陣,心情不錯。
便也就出席了蕭靖的生辰。
蕭七桐來到院子裡時,蕭三姑娘、蕭四姑娘已經在了。
“怎麼不見蕭詠蘭?”蕭七桐扭頭問一旁的丫鬟。
這時候蕭靖卻走了過來,道:“她病了,說不來了。”
難道是蕭詠蘭終於學聰明了,怕了她了?
蕭七桐眼底眸光轉了轉,從蕭靖身上掠了過去。
蕭靖穿的一身黑色長袍。
他難得有穿得這樣寬鬆閒逸的時候,連帶麵上的不苟言笑,也都被柔化了許多,竟然顯得眉眼帶上了一分溫情。
蕭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蕭七桐眨眨眼,發現蕭靖剛毅的麵龐上,竟然有一絲欣喜。
“妹妹來了。”蕭靖低聲道。
蕭七桐點了下頭。
雖然她也不知道蕭靖口中的“妹妹”,指的是哪一個。
旁邊的蕭三、蕭四二人平日都較為畏懼蕭靖,這會兒哪裡敢點頭,就抻著脖子瞧蕭靖。
一時間倒是隻有蕭七桐一個人應了。
而蕭靖並未生氣,相反,麵上的欣喜又多了一分。
可見他口中喊的“妹妹”,似乎還真隻有蕭七桐一人。
蕭七桐心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驚訝。
她和蕭靖的關係,有這樣好嗎?
蕭靖並不知曉蕭七桐如何想,他吩咐身旁的小廝,去取了皮褥子墊在凳子上,這才讓樂桃扶著蕭七桐坐下。
蕭三、蕭四二人見了這一幕,不免有些羨慕嫉妒。
從前也沒見過蕭七桐與大哥關係如何融洽呀,怎麼突然二人的關係便突飛猛進了!
誰能想得到,蕭七桐竟也有這樣我百般受寵的一日?
“你們該餓了,開席罷。”蕭靖道。
蕭三姑娘倒是出聲多問了一句:“父親不來麼?”
“父親公務在身。”蕭靖口吻平和。他自幼老成,也分外明白蕭家為何收他作養子,因而從未想要從蕭家獲得什麼親情。
蕭成待他,如待下屬一般。
蕭靖也早就習慣了。
那頭蕭三、蕭四二人一齊鬆了口氣。
比起怕蕭靖,她們更怕蕭成。
說來也悲哀。
這蕭家上下,竟是沒有一絲親情的味兒!
此時丫鬟們先後上了菜。
又上了熱茶烈酒。
茶香和酒香裹在一起散開,蕭七桐動了動鼻子,突然覺得這輩子要活得更長久些、更健康些才好。
將來,總要有個機會能嘗嘗酒才好。
蕭七桐聞著酒香,喝了兩口熱茶。
然後便提起筷子吃東西了。
她進食慢,這是身體所致,實在無法改變。
然而蕭三、蕭四看著她的動作,卻覺得說不出的優雅,反倒叫她們不敢當著蕭七桐的用飯食了,生怕被蕭七桐比下去。
她們對視一眼,隻好先將蕭靖的生辰賀禮拿了出來。
“這是給大哥的。”
蕭靖“嗯”了一聲,令身邊小廝收下了。
隨後低聲道了一句:“辛苦。”
聽來倒是令人覺得生疏。
蕭七桐也不好再往後拖,她便叫樂桃拿出了硯台。
等硯台拿出來,蕭七桐才驟然想起。
啊……因著硯台太便宜,連個裝的盒子也沒有。這會兒就這麼光禿禿地拿個硯台在手裡,是不是顯得有些寒酸了?
但那頭蕭靖似有所覺,已經盯住了蕭七桐手裡那巴掌大的硯台。
那硯台通體漆黑。
瞧著便像是上品。
蕭靖心想。
蕭靖心下有些感動。
從前是他對這個妹妹疏忽了太多,如今他對她好起來,她便立即有所回報。可見七桐一顆心,並非外界描述的那樣不堪。相反,應該是純善玲瓏的。
“祝賀大哥生辰。”左右都已經這樣了,蕭七桐也不可能從哪兒再尋個盒子來。她便就這麼大大方方地遞了出去。
她手掌小。
又生得白。
那墨黑的硯台托在掌心,像是隨時都要承不起那道力,折了手腕似的。
蕭靖心下微動,伸手將硯台接了過來。
麵上明顯有了一些笑意:“多謝七桐。”
他將那硯台握在手中,翻轉兩下,道:“我很喜歡。”
兩相比較。
態度差異實在非一般的大。
蕭三姑娘的臉色險些繃不住,當場垮下去。
幸而她沒有蕭詠蘭那樣心思淺薄,將一切都寫在臉上。隻是心底忍不住酸酸地想,莫非大哥也是盯準了蕭七桐將來的身份?
可想一想,她隱約又覺得蕭靖似乎並非這樣的性子。
可若不是這樣,那又從何解釋呢?
難不成是大哥突然想要做個好哥哥,於是便挑中了蕭七桐這個嫡女來培養兄妹之情?
這太可笑了……
這廂蕭靖將那硯台放好,這才交給了身旁的小廝。
隨後他又忍不住出聲:“近來身體如何?可要換-->>
個大夫瞧瞧?”
原本蕭靖並未注意過這樣的事,畢竟蕭七桐一直有大夫瞧著。倒是後頭安王來府上一趟,送了些吃食給蕭七桐。眼瞧著蕭七桐什麼也吃不了,蕭靖這才反應過來,蕭七桐的病久不見起色。
她年紀尚小。
卻品不得世間滋味兒。
那該有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