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夫人攜祁孟娘上了樓。劉三娘急迫的把筠娘子拉到樓外,仰頭看二樓窗戶已經關的嚴嚴實實。劉三娘跺腳焦灼,劉五娘踢踢旁邊的嫩草很是閒適。
劉三娘:“難道周內司中意的真是祁孟娘?”
劉五娘:“嗬,反正你要是做妻我就做妾,看誰贏得過誰。你要是嫁不了周內司,我就算是做不得妾也快活!”
筠娘子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晌久。
劉三娘越發急了:“要是扇子真給祁孟娘了怎麼辦?”
劉五娘詭笑:“還不簡單,她祁孟娘落在我府上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們隻管把扇子搶了不就成了!”
劉三娘平複了下慌亂的心情,思忖了下覺得這倒是行得通的。隻要她拿到了扇子,回頭叫太夫人做主,這有了定禮,就憑周劉兩家的交情,難道周家還能賴賬不成?
筠娘子看了看天色。這太夫人估摸著也快回來了。
劉三娘冷哼:“先聲明,搶來的也是我的!”
劉五娘搖尾巴道:“三姐姐放一百條心吧,我隻要做妾,咱們現在可是同一條船上的。”
兩人打定了主意後,祁孟娘黑著臉下來了,手上空空蕩蕩。
劉三娘和劉五娘剛要迎過去挖苦,便見知州夫人也下來了。知州夫人神色莫測的望向筠娘子:“宋筠娘,那人要見你。”
筠娘子垂首眼睛盯著鞋子,小心的踏上了樓梯。
這頭三個娘子卻鬨開了。
劉三娘好奇道:“你見著周內司了麼?跟他說話了麼?據說周內司溫文爾雅談吐風雅,據說他還一表人才……”
祁孟娘顯然心情抑鬱,不過也總算開了口:“隔著一扇屏風,什麼也沒見到,夫人問了些問題,我回答,周內司在屏風後麵聽著連個氣都沒喘。咳,你們好自為之,問的都是燒瓷做瓷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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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隨知州夫人上了樓。舉目之處桌椅擺的空蕩,一扇屏風後有坐立的人影。
筠娘子拂了下裙裾,規矩的福身道:“宋筠娘見過周內司大人。”
“咳……咳……”
有低低的咳嗽聲傳了開來,知州夫人瞳孔一縮,麵上分明有絲傷感。
知州夫人解釋道:“周內司惦記著我這個姐姐,傷寒初愈便來府上了,沒教筠娘見笑吧?”
筠娘子善解人意道:“周內司大人舟車勞頓身子要緊,不便開口也沒關係。”
筠娘子額上微微沁汗,這輕微斷續的咳嗽聲就跟斷了腸般,咳的她心慌意亂。
咳嗽裡有痰意,卻絲毫不減悅耳。
筠娘子順著知州夫人的意坐了下來,平複雜亂無章的心跳,把理智找了回來。
筠娘子的理智顯然隻找了一半,她顯然忘了,端午近日氣候炎熱也沒有冷熱交替,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得了這麼重的傷寒?
知州夫人與筠娘子隔著一個案幾坐著,此時的知州夫人不複平日的雍容,麵上有絲憔悴,還有發自內心的歡喜,歡喜裡又隱含著哀戚和傷感。
筠娘子一個勁的緘默,知州夫人給筠娘子遞了一樽酒:“筠娘,這是金橘團雪泡縮皮飲椰子酒,最是消暑,還是周內司從周府帶過來的。”
金橘金貴,有價無市,估摸著還是皇帝賞給一品瓷內司的。
筠娘子淺啜一口,酸甜裡麵淡淡熏人醉,落入咽喉卻又苦澀難捱。
筠娘子溫婉道:“筠娘多謝周內司大人賜酒。”
知州夫人道:“既然歡喜,就多吃一些。”
不知不覺便連飲了兩樽酒。
氣氛詭異的讓筠娘子喘不過起來,筠娘子站了起身,難道是喝醉了不成,腳底都有些飄飄然。筠娘子欠了身道:“筠娘感激周內司大人和夫人盛情,就不打擾了,筠娘告辭。”
屏風後麵斷了腸的咳嗽聲再次響起,筠娘子有些站不穩。
知州夫人道:“許是我怠慢了筠娘,筠娘這麼急著走了。筠娘且坐下,我還有話要與筠娘說呢。”
“筠娘洗耳恭聽。”
“筠娘真的練習過洗手蟹?我希望筠娘說實話。”
“不曾。我是照榮哥兒的手法來的。”
“大家都在看熱鬨,你倒隻知道吃!”知州夫人嗔笑,就差沒拿手點筠娘子的額頭了。
筠娘子莞爾,也隨意起來:“熱鬨是人家的,盤子和肚子才是自個的,我總要給自己吃好了才能看熱鬨,是不?”
知州夫人漫不經心道:“你八歲的時候被手爐燙傷過?”
筠娘子決定撒謊:“是的,而且手臂上還燙了個碗口大的傷疤。”
哪有男子不嫌棄女子有燙傷的?
“咳……咳……咳……”又是一連串的咳嗽聲。
這次咳個不停,知州夫人忙不迭的提裙子跑了過去,聲音又靜止。
知州夫人回來時,把一支金簪插在筠娘子的發髻上,慈愛的笑道:“作甚麼梳雙螺髻,十三歲也不小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筠娘子頓覺不好,把簪子拔了出來,隻見簪子前頭彆著一隻蝴蝶。
正是錦娘召回蜂蝶時走失的那隻絹帛做的蝴蝶。
莊周夢蝶。
知州夫人緩緩把扇子推到筠娘子的麵前:“周內司說,今個他夢見自己成了蝶,飛到你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