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兩敗俱傷(1 / 2)

筠娘子從周內司的屋裡出來時,已是申時。

未時她接過他遞來的簪子,被三個字“嫁給我”驚的不輕。然後見他包在羽緞巾裡的手指還在挪動,他腫成縫的眼睛裡隱隱有歡喜的光,他一個勁的咳,筠娘子料想他是還有東西送她,見不得他如此辛苦,把手伸進了他的羽緞巾。

筠娘子眼裡一閃而過王皇後的一臉米粒疹,他瘡痍的毀麵愈發令人作嘔。

她不忍這個驚才絕豔的男子這般光景,毅然用手指碰了碰他指尖的瘡痍。

她低聲輕笑:“想不到內司還喜歡藏東西呢,我可要好生搜搜這裡麵有什麼。”她的手就像溫良的小蛇,絞纏他的手指。

他的手本能的往後縮,一道線的眼光是孩子似的羞澀。

她背著窗欞,陽光乍泄在她的身後,她低頭溫婉憐憫的笑意,給她全身籠上了一層母性的柔光。

他這回沒有咳嗽,坑窪不平的中指曲起,勾住她的中指,不讓她走。

譬如芹竹之言:“對了,若是不咳了,可能就是睡過去了。”他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從未時一直睡到申時。

筠娘子出了小四合,芹竹手上挎著籃子,頭上還包著頭巾,埋怨道:“周內司這幾日咳嗽痰血,咳的大夥一日不得安生,那些個奴婢,指望她們摘枇杷花,還摘不到一小把。”筠娘子臉色一暗,很快抬臉笑道:“這果園裡有枇杷?”芹竹應著:“還不少呢。”筠娘子打定了主意:“這日頭還早,巧了家父最近也咳痰呢,芹竹要是不嫌筠娘小家子氣,筠娘也想采些回去呢。”芹竹把籃子往她手上一撂:“周內司的枇杷花,你也一並采了罷。筠娘的褙子估摸著一個時辰後便能乾了,筠娘去園子裡兜一圈回來正好。”芹竹給她指了路便走了。

許是脫了襖子的關係,筠娘子提著籃子在李子樹中間兜兜轉轉,分明豔陽在光禿的枝椏裡傾瀉而下,她卻直覺冷氣透過袒露的鎖骨,往心肺裡穿。本朝人不好吃李子,多吃易生痰濕,傷脾胃,有言“李子樹下埋死人”。

兩年後的周內司會不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埋在李子樹下?

筠娘子好不容易到了枇杷林,四時不凋的枇杷樹枝繁葉茂,綠葉中眾花成簇,黃白相間煞是可人。一個梯子靠在一棵兩三丈高的枇杷樹下,筠娘子爬著爬著,隻聽搖晃的梯子咯吱咯吱的響。

筠娘子低頭看搖搖欲墜的梯子,臉白了白:“阿彌陀佛,周內司,我真是拿命給你采花……”

筠娘子一手挎籃,一手采摘,兩腿都在抖。

“哢嚓,哢嚓。”兩腳搭著的橫木應聲而斷,整個梯子“哐”的一塌!

“啊……”一聲驚叫,枝頭的鳥雀撲通驚飛。

筠娘子眼疾手快,采花的手一把抓住了枝乾,整個人懸在空中。枇杷樹主乾偏細,更彆提筠娘子抓住的旁枝了,旁枝承不住筠娘子的重量,往下一彎。筠娘子又是一聲驚呼。

“啪,啪……”隨著而來的還有輕笑聲,緋紅從省服的頎長身姿,痞言痞語,“原來筠娘,不僅怕蚯蚓,還怕高呀……”

不用說都是周司輔!

這梯子——他肯定從一開始就在旁邊看笑話!

“周司輔好閒情,來此間散步……周司輔這是沒事可做麼?”

“非也,今個是來做木工的,梯子年久失修,奴婢們抱怨個不停,宅子裡又沒個男人,我帶了新木頭,準備把橫木換一遍呢……”

“周司輔真是勤快,然後呢?”

“拆了橫木才發現新木頭沒刨好,然後就見筠娘來了,料想筠娘急著用,便……果然這橫木真該換了!”

筠娘子哪敢往下麵看,隻聽搬木頭的聲音,還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周司輔閒情逸致道:“筠娘莫急,等我拚好梯子,哎呀,我怎麼忘記拿刨子了……筠娘閒著慌就跟小鳥說說話,我去去就來。”

“周元!”筠娘子一動氣,身子往下一沉,枝椏彎的更深。

“這幾日春暖乍寒,我見司輔大人衣衫單薄,有心摘枇杷花給司輔大人泡茶,預防寒咳……”筠娘子兩手快撐不住了,顫抖的聲音裡都是甜膩。

“瞧見我衣衫單薄,怎地不給我縫件衣裳,我素聞筠娘賢惠淑德……”

“司輔大人怎知我沒這份心思呢?私自相授,那是有辱名節的,司輔大人想穿筠娘做的衣裳,待日後娶了筠娘……”筠娘子麵上一紅,“萬一筠娘摔殘了,司輔大人可要娶一個跛子回去了!”

周司輔心裡舒坦,走了過去:“要不筠娘把腳踩我肩上,待采好枇杷花……我還指著喝筠娘的茶呢。”

隻要有個支撐就好,筠娘子欲哭無淚的應允。

周司輔抬起手臂,雙手掌上了她的左腳,脫鞋前詢問:“筠娘總不能穿鞋踩我罷。”

言罷,周司輔慢條斯理的脫了她的繡花鞋,她一踩上他的肩膀,他的肩一抖,腳一滑。周司輔有些為難道:“筠娘的足衣用的是錦帛,自然一踩就滑了……筠娘是深閨娘子,我豈敢褻瀆筠娘的名節?這可如何是好?”

“筠娘遲早嫁與你,腳自然是給自個夫君看的,提前看了也無妨。”筠娘子牙齒磨的咯咯響。

又不是第一次占她便宜了!

周司輔的手伸上她的小腿,摸索著足衣的帶子。他的手似是無意的婆娑過她的腳心,她咯咯的笑出聲來,又趕緊憋住,兩眼都是淚。他的手就跟一枚火種,點到哪燒到哪,還一直竄啊竄的,燒的她滿臉紅霞心慌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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