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囫圇局2(1 / 2)

周姑夫人開始還裝模作樣的哭兩聲,說起故事來,眼梢挑起,繪聲繪色:“這年頭的女伎,體態清盈,裹襆頭簇花枝,會插科打諢,會和聲填詞,會矯揉造作……我在閨中時學的是規矩管家,哪能比得上人家學勾男人學了十載的?誠如《宦門子弟錯立身》所唱的,‘有如三十三天天上女,七十二洞洞神仙’,此人在整個衢州的名聲可不下於王金榜呢!”

周二少夫人擱下手中的茶碗,輕笑:“當年我還為姑夫人唏噓,拿嫁妝養著劉知州的一大家狼心狗肺的,悉心教導兩個哥兒和三個姐兒,就這樣的二十四孝媳婦都履步維艱,嚇的我這輩子都不敢嫁人了!依我看呀,姑夫人還真該謝謝這個‘王金榜’,要不是她呀,他劉家還不以‘七年不出’的名義把你趕出府,剝了嫁妝!到時候怕是周府都沒臉收容你呢!”

筠娘子暗暗吃驚,當初祁孟娘跟知州夫人是送孩兒枕的情意,如今水火不容到了當眾打臉的地步!

筠娘子瞥見周姑夫人低頭啜了口茶,眉一緊唇一勾,下半張臉都是陰測的笑意。

筠娘子捂嘴一笑:“我頭次去衢州,聽的最多的不是衢州劉知州的名聲,反倒是知州夫人的賢名,說是咱們閨中女子的楷模也不為過!筠娘始終以為,做人還是依本分的好,不能因著公婆小姑不合心意便忘了自個的本分!公道自在人心,周姑夫人苦儘甘來後福不淺,豈不正應了善惡終有報麼?人都說女伎是妖精變的,妖精給寒窗苦讀的讀書人妙手添香,要勾,也是勾的狼心狗肺的魂!依筠娘看,劉知州這是造孽太多,天理昭彰!”筠娘子振振有詞後,郝然臉紅,“筠娘在家窯裡聽了不少話本,教諸位見笑了!”

王皇後和二皇妃四目交接:這個宋筠娘,好大的膽子!

一是:指責周二少夫人不守本分,對大姑不敬!

二來:結合周姑夫人的緘默,這不是擺明說周姑夫人害了劉知州一家?——這麼明顯的打周姑夫人的臉,難道周宋兩家聯姻出了問題?

周姑夫人到底沒有記恨她,眼下筠娘子勢單力薄,能不招惹自然不招惹。依筠娘子對周姑夫人的了解,周姑夫人如今要在京城的女眷裡拉勢,在周家立足,禍害劉家一家的名頭,對她隻有利無害。

周姑夫人隻抬臉冷覷了一眼筠娘子,麵上的笑意反而有了絲自得:“好個後福不淺,我的後福可指著嫡親大弟周內司呢!”下一句讓筠娘子氣悶不迭,“筠娘以為,我有後福麼?”

周姑夫人這是鐵了心要讓她做弟媳了!

筠娘子隻得含糊過去:“呀,周姑夫人口口聲聲說女伎,又說姘頭是個男的,估摸著也就隻有妖精有這麼大能耐了!”筠娘子跺了跺腳,“我還等著聽故事呢。”

“說來這女伎也算不得女伎,實乃是一戶沒落人家養的良家女,自幼習得歌舞,長到十二歲時便是天人之貌了,夫婦兩帶她到了衢州學聲樂,”周姑夫人笑的眼睛都眯起來,“這不劉知州手下的主簿便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奇貨!你們是不曉得,看一眼她的真容,都要一錠銀子呢。夫婦兩還指著她嫁人,不肯把她往勾欄裡送,多少人眼饞的呀……我從主簿那邊得知,劉知州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說動了夫婦兩,把她養做了外室!養了足足一個月呢……待上了公堂,脫了一身戲袍,才曉得,哪是什麼女伎呀,原來是個男的!家族沒落,缺錢怎麼辦,就把家中的庶子養做了女兒,據說其膚發腰步,比女子還窈窕幾分。”

劉知州蠢到知法犯法養外室?

“劉知州身為朝廷官員罪加一等,杖責八十大板,到底不過養尊處優的官老爺,哪受得住八十板子,據說是癱瘓了……”眾女聽的心驚肉跳,筠娘子隻覺其中蹊蹺的很。

趕的還真是巧,前頭劉三娘和劉五娘是掏空了劉家,才湊齊嫁妝嫁到周家,後頭緊跟著劉知州出了事……劉知州被革了職,劉家又砸鍋賣鐵被周姑夫人洗劫了半數嫁妝,老太爺一病不起,太夫人瘋了,家裡隻剩下劉知州和幾個妾,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有宮女來報:“‘走馬派’伎藝人錦娘、旻王殿下的戲班頭角蕭九娘在殿外候著。”

“讓她們進來。”王皇後慈愛道,“本來今個‘走馬派’是要給皇上和百官表演的,本宮特地要了其中的錦娘,給你們來一出使喚蜂蝶。旻王倒是個有孝心的,把他的戲班也送了來。今個兒,你們是有福嘍!瞧瞧周姑夫人這臉色,本宮曉得錦娘可沒少給你周家使喚,旁人看不到的,周姑夫人是看都看膩味了呢。”

“娘娘說笑了。說來也是周內司怕我閒悶,這才跟錦娘有了段日子的淵源。”

王皇後臉色一滯,奇裝異服的錦娘和身著大紅戲袍的蕭九娘並行而入。蕭九娘的腰肢被腰帶掐的很緊,不堪一握,提著裙子扭著腰,三寸弓鞋把大理石地麵踩的哢哢響。兩人同時道:“錦娘/蕭九娘問皇後娘娘金安萬福。”

錦娘的聲音依舊泉水穿石的悅耳。蕭九娘聲音柔媚,加之十足中氣,每個字都是圓潤飽滿。筠娘子見識過蕭九娘的唱功,唱起男角來無人可比。

裡一層外一層的衣裳遮住了蕭九娘的脖頸,臉上濃妝豔抹,異常纖細,膚白發墨,自成媚色。筠娘子覺得很不對勁。

錦娘進言:“娘娘明鑒,皇上還指著錦娘下午在疊錦殿上表演,這使喚蜂蝶一天兩次本來就吃力,這排前排後嘛,錦娘自然該是前的,也好勻個晌午出來養精蓄銳。可是蕭九娘倒好,帶著戲班直接霸了戲台掛帷幕了,還請娘娘做主。”

周姑夫人斥道:“蕭九娘?真是個不懂事的!娘娘今個可要聽好幾場戲,萬一聽著聽著就過了時辰,總不能教娘娘跟皇上搶一出使喚蜂蝶罷!”

王皇後看著錦娘跟蕭九娘紅眼,反倒看向了筠娘子:“咱們中間呀,就數宋筠娘算術最好,當初賽馬,還是筠娘排的順序,五輪定勝負。今個蕭九娘備了四場戲,錦娘一出使喚蜂蝶。本宮縱容了蕭九娘掛帷幕,是因著連唱四出戲她也吃不消不是。這唱了兩出再讓給錦娘也是無可厚非。可是錦娘又說了,她還得養精蓄銳……哎,本宮是懶得動腦筋了,就聽筠娘高見。”眾女神色各異,錦娘和蕭九娘的矛盾成功被轉了過來。

平時投壺打馬球也就成了,王皇後為何請了錦娘來使喚蜂蝶?如今王氏跟周家已經不共戴天了!

王皇後就更不待見旻王了,卻適當時機請了蕭九娘來給周家打臉!——王皇後這是壁上觀周內司跟旻王鬥呢!

筠娘子也不推諉:“筠娘以為,誰前誰後,就跟人有三六九等一樣。說到底伎藝人和戲班,還不都是奴才!奴才吃不吃得消,那是奴才自個的事,哪有主子操心奴才的道理?不過這下等裡麵也有個高個矮的,娘娘以為誰的個高,自然就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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