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離(1 / 2)

八月十五,驚雷陣陣,暗無天日的喜房裡。

從銷金帳、紅緞雙喜字大被褥、鴛鴦戲水的喜枕,再到箱籠、梳妝台上的擺設,都被洗劫一空。

連筠娘子身上的綢緞都給剝了去,換上了周家下人都不穿的麻衣葛屨。

窗戶外乍亮轟隆,秀棠進來時,亮光打的筠娘子一臉慘白。

筠娘子坐在冰冷的席子上,摸著光滑的紅漆床沿,細白的手指纏綿的婆娑,唇角噙笑,雙眼放空,一副癡樣。

秀棠是弓著背,護著胸口下的兩個熱饅頭,冒雨跑回來,蠕動雙唇,“娘子吃一些罷,身子要緊…”

筠娘子抬臉看她,本就清瘦的身子已經脫了行,眼中有希冀的火光,“秀棠,內司…他來過嗎?”

秀棠一身是水,遠不及這一句話來的心涼,用手背擦淚,哆嗦著發白的嘴唇,“娘子,你醒醒罷!他不要你了…他跟周家這幫豺狼虎豹,在熱熱鬨鬨的過中秋呢…娘子!你還沒看明白麼?”

筠娘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周遭的空氣,有氣無力的輕笑,“內司他喝了什麼酒,嘴裡這麼香。”

“啪!啪!”二少夫人的得笑聲傳來,“宋筠娘,這日日吃饅頭的滋味如何,我倒是忘了,你這身子骨要精細養著呢,就怕還沒輪到糟糠餿飯,你就散了架嘍!”

房門大開,丫鬟們收了傘,大四少夫人和小四少夫人一左一右,攙著儀態萬千的二少夫人,三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快意。

筠娘子往床頭靠了靠,“這等手段,比起我的繼母,還差遠著呢,想餓死我,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二少夫人笑意皴裂,狠意聳上眉峰,“你彆以為我當真不敢要你的命,今個我可是帶來一個好消息呢。”

大四少夫人很是容光煥發,大房一倒,蔫了姑夫人這個勁敵,她在床上又能籠住四少爺的心,跟小四少夫人平分秋色,總算是鬆了口氣了!二少夫人在用人上很有一套,這兩個四弟媳就跟她手中的兩隻螞蚱一樣,一手捏一個,由著她們在自個一畝三分田裡折騰。

大四少夫人一副替二少夫人衝鋒陷陣的模樣,“宋筠娘,你怕是不知道罷,你的娘舅家垮了,就憑你那窩囊廢父親,可管不到你的死活嘍!”

如她們所料,筠娘子渾身一顫,瞳孔大睜,如喪考妣的模樣,關了這幾天來,筠娘子總算是鎮靜不下去了!

“休要騙我!”筠娘子底氣不足。

小四少夫人把玩著袖口的金線紋飾,漫不經心道,“程家就是坐在金山上,也禁不起你這一個獅子大開口呀,捐了一百萬兩…朝廷如今在發行楮券,隻要答應把銀兩存放朝廷超過三個月的,八十兩能換一百兩楮券,程家的那些債主們,還不趕著追債?這事鬨的禹州人儘皆知,程首富沒法子,就把鋪子什麼的都讓了出去!嗬,這程家父子,可當真有意思!這是上輩子結了仇罷,程參政還去給債主們主持公道了呢,分走了程家的船隻,搬空了程家,程首富當場就暈了過去,後來程家就被封了,程首富下落不明…”

筠娘子雙眼充血,搬起腳下的凳子就要砸過去,嘶吼道,“滾!都給我滾!”

二少夫人施施然的轉身,“咱們走!你們可聽好了,從今個開始,饅頭也沒的給了,隻給她一口稀的,把她的命吊著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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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這一場暴雨後,秋意乍起,筠娘子夜裡受寒,高熱不退。

秀嬌在正房門外跪了一宿,才得了一包藥,連滾帶爬的回了屋子,秀棠給筠娘子全身抹了烈酒,守了一夜雙眼都是血絲。

筠娘子聽到開門聲,稍稍回了神智,氣若遊絲道,“內司…是內司來看我了麼?”

秀嬌本就柔弱,全身打顫,虛汗連連,強咬著牙撐著這口氣,“姐姐,你還不快去給娘子煎藥!”

秀棠這才回了神,此時天邊方有了光,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你不知道這一夜,可把我嚇破膽了!屋裡又沒個光,窗戶外的樹總是隔會搖下…這外麵黑壓壓的,也沒風,哪來的樹聲?哎!”

筠娘子恢複神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這回來的不是二房人,而是太夫人、大夫人和姑夫人。

窗欞透過微弱的光,筠娘子披頭散發的遮了半張臉,出了汗,秀棠給她換了衣裳,瘦的下巴見骨的臉上有慘淡的紅暈。

太夫人氣喘籲籲的坐下,手杖跺的地麵嘭嘭響,指著她道,“你們誠心是想氣死我是罷,還留著這個晦氣人在家作甚!”

姑夫人腆著臉,蹲下給太夫人捶腿,“祖母聽孫女說,這人是留不得的,可是該怎麼個休法,咱們得想個對策。二弟妹可是說了,程參政這回給大皇子立

了大功,點名要宋筠娘,咱們隻需要一鋪蓋把她卷過去便成了。可是你知道那個周司輔…”

大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周司輔算什麼,周家一個奴才罷了!”

姑夫人扶額,暗忖這兩個老的就是不好伺候,自個母親到現在都沒明白現狀,隻得小心翼翼道,“大兄革了職,就是庶民,周司輔可是六品官,何況周司輔的身契不在大兄的手上,這還算哪門子的奴才呢,哪個奴才能劫走祖父的屍身、堂而皇之的陷害主子?周司輔可是說了,我大房儘管獅子大開口,隻要大兄寫一份和離書!”

太夫人腸子都打結,“和離?呸!和離了我周家要不要臉麵了?和離的嫁妝我周家一分拿不得,宋筠娘才十四歲,有瓷窯傍身,她又能乾,這不反成了她一腳踹了我大孫,自個改嫁享福去了!哪有這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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