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廷一張臉漲得通紅,立刻改口,“是,郡主!”
“去吧。”
韓廷應一聲,連蹦帶跳跑遠了。
穆遙拾起行軍鍋,挑著煮爛的乾糧嘗一口,帶一股清新的甜味——果然是野蜂蜜。回頭道,“來。”
男人縮在陰影,呆滯地望著她,“我……方才聽見,崔滬來了?”
穆遙“嗯”一聲,“自己能吃嗎?”
男人遲鈍地搖一搖頭,“崔滬是不是要殺我?”
“他倒不想殺你。”穆遙譏誚地笑一聲,“他想把你送回中京給朱青廬,京郊獻俘式都安排妥了。”穆遙傾身上前,挑一點乾糧,遞到他口邊,“你操心也無用,起來吃東西。”
男人張口含住,立時有甜甜的蜜意在口中炸開,他抿一抿唇,囫圇咽了。
穆遙一直盯著他,點頭道,“可真是新鮮。”仍舊喂他吃東西。男人一聲不響吃了十餘口,輕聲道,“我會不會給你找麻煩?”
“當然會。”穆遙不假思索,“你不記得怎麼得罪的朱青廬,總該記得怎麼討老祖宗的嫌吧。這兩個老東西見到你,不當麵打殺便是給我麵子。”
“給你……麵子?”
“你既跟著我去中京,便是我的人。”穆遙道,“不是給我麵子,又是給誰?”
“跟著你……”男人怔怔重複,“……你的人……”
穆遙見他久不張口,以為吃不下,便收了鍋子,還未移走又被男人拉住。穆遙愣一下,仍舊喂他吃東西。男人自始至終默默無語,遞到口邊便往下咽。
行軍鍋很快見底。穆遙提著空鍋回去,招呼胡劍雄,“拾掇好了便出發。”
胡劍雄遞一顆熱土豆給她,“郡主也吃一口,可甜——”忽一時雙目大睜,驚叫,“小齊公子!”
穆遙回頭,便見男人趴在車轅之上,拚命嘔吐,剛吃過的東西原模原樣吐出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在空氣中迅速彌漫。男人兩手撐著車轅,垂著頭,片時憋得臉紅頭漲,一頭一臉的冷汗同淚水交纏,狼狽不堪。
穆遙便轉回去。男人聽見腳步聲立刻偏轉身,擺手製止,“彆……彆過來!”
穆遙仍往前走。男人忽然崩潰,尖聲大叫,“不許過來!滾——滾開——”
穆遙一口氣往上頂,索性真的走遠些,坐著燒土豆吃。耳聽那邊男人抖心搜肝不知吐了多久。忽一時撐著坐起來,強撐著往陰影中退,卻是一個搖晃,頭朝下撲在沙地裡,不動了。
胡劍雄如芒刺背地看了半日,叫一聲,“郡主?”
穆遙斥道,“喊什麼?與你什麼相乾?”又從灰堆裡扒出來兩顆土豆,慢慢吃完,轉向韓廷,“會哨語嗎?”
韓廷一頭霧水,“會。”
穆遙原地坐一時,提著水囊走過去,拔了塞子淋在男人麵上,衝去穢物。男人手足抽動,恍惚睜眼,又被太陽強光逼得閉上,喉間發出一聲痛苦的微鳴。
穆遙俯身,一手抓住衣領,一手抓住背心,將他整個兒拎起來。男人手足起舞,胡亂掙紮,穆遙理也不理,隨手將他擲在火堆旁邊。男人在沙地上滾動一下,抬手遮住雙目,連聲尖叫,“回去——讓我回去——”
“你要回哪裡去?”穆遙冷笑,“縮回陰溝裡做鬼?齊聿,你見不得人啊?”
男人蜷起身子,將自己緊緊縮起來,前額抵在手臂上,鴕鳥一樣埋著頭,隻留一段尖利的脊背在外。
穆遙不去理他,向韓廷道,“去吹哨,讓崔滬的人速速過來。”
胡劍雄大驚,“小齊公子在此,怎可同中路軍見麵?”
“同你有什麼相乾?”穆遙斥一句,“你去,收拾車子行李,預備出發!”
韓廷便不敢多話,取風哨撮唇吹響——尖銳的哨響破空而起,很快遠天處應一聲,哨聲的尾音拔得極高,千回百轉,如同詢問。
韓廷點頭,撮起雙唇又回一聲。這一次那邊的回應既短且快。韓廷側耳傾聽,回道,“回郡主,的確是中路軍前哨。我同他們說了,很快就到。”
一群人俱各沉默。擂鼓一樣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人大聲道,“冀北軍前鋒李關山,拜上穆將軍!”
穆遙一笑,“好久不見呀,李關山。”
李關山撲地下馬,磕一個頭,“將軍召喚末將,有何吩咐?”
“同你借三匹馬。”
“借馬?”
“我這有病人,急著回崖州,駱駝太慢,故爾同你借馬。”穆遙點一點頭,“怎麼樣,借是不借?”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預告錯了,下一回才是《監軍》,還是深夜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