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居高臨下道,“在這乾嘛?”
齊聿抬頭,看見她,又垂下,一聲不吭。
“我叫你為什麼不理?”
齊聿蹲在地上,整個人濕透了,不時滴著水,“你叫我便要答應?”
此人一貫如此帶刺,穆遙習以為常,想起今日重點,便問他,“我好看嗎?”
齊聿瞬間抬頭,久久笑一聲,“穆遙,你可是真不知體統為何物。”
穆遙道,“你管我知不知體統,就說好看不好看。”
齊聿偏轉臉,盯住足邊一小片青草——被他身上滴下的水淋得濕透。“醜死了。”
“什麼?”
齊聿抬袖拭去滿麵水痕,清晰道,“醜——醜死了。”
穆遙勃然大怒,“你才醜!你天字第一號醜!”
“是嗎?”齊聿仰著臉,輕輕發笑,“白玉誰家郎,獨行過鬨市……郡主愛好足夠獨特,大街上挑一個天字第一號醜的來調戲?”
穆遙啞口無言,尷尬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哪有調戲你?”
齊聿無聲地罵一句“瘋了跟你扯這些”,偏轉臉,“郡主請回,休要撓人休息。”
穆遙折戟沉沙,灰頭土臉退走,仍舊回學堂上課,角落處齊聿的書案始終空著。直到散學,穆遙往齊聿屋裡看一回,仍不見人,索性坐在院子裡等。
直到暮色夕沉,夜色降臨時,院門自外打開,齊聿低著頭進來,仍是那身衣裳,不但還是水淋淋的,而且更濕了,走一步一個水印子。
穆遙道,“你又逃課。”
齊聿無精打采看她一眼,“你們這些王孫公子少來尋我取樂,我也不至於上不了課。”
“與我什麼相乾?”穆遙不高興道,“鄭勇做下的事,你要賴給我?”
“原來郡主是知情人——”齊聿拖著步子往裡走,“郡主逗著我好玩嗎?”
穆遙平生少有被人冤枉,勃然大怒,“齊聿,你真是不識好歹!”拔腳便走,走兩步回頭。齊聿自始至終頭也沒回,輕飄飄道,“不送。”
穆遙氣得上頭,一頓足跑了,臨到門口砰一聲大響,重物墜地的一聲悶響。穆遙回頭,一眼便見方才站得筆直的人如同玉山傾頹,滑跌在門檻上,猶止不住去勢,額角硬梆梆撞在門檻上,令人牙酸又一聲大響。
穆遙不想理他,良心又過不去,糾結一時回去,男人水淋淋栽在地上,身下已然汪出一小灘水。穆遙皺眉,貼一貼男人濕漉漉的前額,滾燙。
齊聿短暫昏暈一過,睜開眼見她,皺眉道,“你怎麼還沒走?”
穆遙一窒。
齊聿推開他,扶住門框撐起身體,搖搖晃晃走到床邊,摔在床上便閉上眼睛,不動了。
穆遙同自己說過十遍“不與病人計較”,跟著進去,“齊聿,把衣裳換了,我與你請大夫。”
男人一動不動。
“齊聿。”
“不要你管我——”齊聿皺著眉毛翻轉過去,留一片脊背給她,“你走。”
穆遙並不是第一回見他生病——上回挨打發燒就這鬼樣。平日裡極冷淡的一個人,一生病便仿佛神誌儘失,隻知任性胡鬨。穆遙隻覺好玩,笑嘻嘻湊到近前,“齊聿,要不我把鄭勇揪過來給你賠罪?”
“好呀。”齊聿背對穆遙,冷笑,“讓他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東西?什麼?”穆遙忽一時福至心靈,“你的寶貝紅豆子?在哪呀?”
“青湖裡。”齊聿背對著她道,“讓鄭勇與我尋回來,此事便算兩清,否則早晚一日,我要他加倍還我。”
“一顆紅豆掉入青湖還尋什麼呀,早被魚吃了。”穆遙拉他起來,“鄭勇是鄭國公家公子爺,即便做不了小公爺,封個侯爵總跑不了,你——”
“我怎麼了?”齊聿原本很是柔順地任由她拉扯,聞言奪回手,冷笑道,“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