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北穆王一子二女,長女穆琅,早年入宮,危山兵敗那年正懷著皇子王慎。危山一敗,穆氏正支男丁儘喪,隻餘宮中的穆琅和宮外的穆遙。姐妹二人內外扶持,感情非同一般。
穆琅一指案上食盒,“與你送的飯。”
“這種小事姐姐不必親自來。”穆遙有意無意道,“如今非常時期,看好阿慎是正經。”
“不識好歹。”穆琅道,“你如今有大煩難——我特意來此,同你解難來的。”
“我有什麼煩難?”
“你把淨軍編製儘數打亂,以免以舊製聚眾生事,確是不錯。可你如今缺一個像樣的人統領淨軍——西州雖人多,卻無閹人將領。”穆琅含笑道,“故爾我們阿遙以北穆王之尊,屈居內宮三日之久,還要把病著的齊相偷偷藏在淨軍值房——叫人知道外男在內宮裡頭度夜,你二人都要倒黴。”
穆遙頓覺頭痛,“姐姐知我。”
“我這裡有一個人薦與你,不用謝我。”穆琅向外叫一聲,“阮殷,你進來吧。”
穆遙回頭,進來一名布衣少年,長手長腳,身形高佻,眉目淩厲,鼻梁高挺,雙唇又極其的薄,這樣涼薄又渾身帶刺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討人喜歡。
穆遙皺眉,“怎麼看著有點小,多大呀?”
“上月剛滿十四。”穆琅道,“你彆看他年紀小——可知河間案?”
穆遙一驚,“難道你就是那個聞名天下的阮殷?”
少年沉默地做一個揖。
“河間案,那他——”
“是。”穆琅歎一口氣,“我前日好歹求了陛下,剛從廷獄放出來——若留在我宮中做內宮事,倒可惜了他的本事。你這裡既然缺人,與他尋個安身處。”
“姐姐疼我,我這裡已不是一般的缺人。”
阮殷便伏身跪下,“聽憑穆王差遣。”
穆琅站起來,“我回去了,你好生聽北穆王教導,日後有受用時候。”便自走了。
穆遙送走穆琅,回來向阮殷道,“穆妃娘娘想已同你說了淨軍諸事,你可有什麼想頭?”
“是。”阮殷磕一個頭道,“殿下已將編製打亂,如今上不知下,下不知上,用於打破陳規很是有用。但也隻能保短時不生事——難有大用。”
穆遙一笑,“若依你,當如何?”
“當調換諸營掌事。”
“怎麼定人?”
“從最不得誌者啟用,三日無建樹換人,設淨軍監察,再另選人入營。用最不得誌者,免其為秦觀心腹,三日一換,免其無能無為,設監察,一免暗中生事,二為去其庸人——三月之期,淨軍必定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監察誰來做?”
阮殷抬頭,輕聲道,“殿下,人人皆是監察。”
穆遙哈哈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我這淨軍統領就是你了。”便站起來,“走,我與你掠陣,去見見你的下屬。”
到門口喚平安過來,仔細囑咐一段,“若醒了就同他這麼說,我至多一日便回。”
北穆王親自帶一名少年至淨軍大營,宣布任作統領,淨軍上下一片嘩然。那小統領更離譜,一進門便將淨軍諸營掌事就地免職,這一下直如冷水入了熱油鍋,炸了一地。淨軍諸將不服,然而北穆王安坐其上,不論阮殷說什麼做什麼,她全當沒聽見,由著阮殷手持北穆王令,把一眾淨軍好一頓收拾。
各營初具規模時,已至次日淩晨。阮殷打發了眾人,入內向穆遙回話。穆遙站起來,“內宮秩序事關天下,你要十分謹慎。”
“是。”
穆遙點頭,“我這便把淨軍交與你了。”
阮殷翻身跪下,磕一個頭,鄭重道,“唯穆妃娘娘與穆王殿下之命是從。”便送穆遙出去,二人剛出門便見平安等在院子裡。
穆遙心下一沉,向阮殷道,“你自去忙,不用送我。”
阮殷做一個揖便走了。平安道,“奴才無用。”
“怎麼了?”
平安便往外頭門房指一下,“醒了一定要過來,一直在那等穆王,既不讓我等通稟,又不肯走。”
穆遙一滯,“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夜半。”
此時已是第二日。穆遙瞬間頭痛,“你去傳轎,讓宮外頭備車,我這便帶他回去。”
“深夜出宮——”
“怎麼?”
平安不敢多話,自跑去傳轎。
齊聿在門房裡頭,人家正兒八經看門的隻能守在外頭,看見穆遙便行禮。穆遙道,“今日事可知怎麼說?”
那淨軍極其機敏,“穆王昨日同阮統領來此公乾,晚間一人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