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7 遭冷語品純淒落淚, 湧惡氣惹君怒摘銜
皇帝絕不會在這時候拆台，於是從善如流坐下，將各式各樣的巧果一一指了告訴黛玉：“除了你將才吃的萬年鴻福，另有吉祥仙糕、寶塔獻瑞等樣式……”
一共七種樣式, 都是取吉祥如意的意頭。
皇帝低聲與黛玉呢喃道：“諸如太平、吉祥、如意, 這些你都有了。故而隻求萬年久長，不再多作他求。”
黛玉心下意動, 她知道皇帝的意思。他對他們之間並沒有過分的奢求, 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並祈求此情此景能亙古不變。世上誰人能活千萬年, 都說皇帝萬萬歲, 哪個皇帝又活過了百年？所以萬年鴻福便是最美好的願景, 蘊意是永遠。
“萬年鴻福，真是個好意頭。”伸手夾了一枚萬年鴻福的巧果送到皇帝碗裡，黛玉語帶期盼：“皇上也嘗嘗罷, 我吃著比旁的滋味更好些。”
巧果都是一個滋味, 不過是形狀不一樣罷了。她說味道不一樣, 是因為彼此的心意在這枚巧果上相會了。
皇帝吃了巧果, 唇角浮出笑來，眼睛望著黛玉不挪開, 口中卻吩咐奚世樾：“今日的巧果做得好, 賞禦膳茶房。”
“唉！”主子高興, 做奴才的伺候得也暢快。奚世樾今日額外欣喜，興高采烈答應了, 笑著說：“奴才替他們叩謝皇上恩典了。”
“我看不用謝皇帝。”太皇太後擎茶在旁，含笑睨著黛玉：“依我之見，不如叩謝皇後是正經, 他們這是沾了皇後的光了。”
奚世樾慣會見風使舵，見狀忙朝黛玉屈膝行禮：“老祖宗說的是，奴才理應替禦膳茶房叩謝娘娘隆恩。”
太皇太後開口調笑，皇帝也笑著沒反駁，宮女太監們自然應當捧場，一個個都悄悄捂著唇笑。桐意更放肆些，見主子們正高興，上前攤開手掌，似怨似苦惱地說：“我們素日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禦膳茶房做了回巧果，皇上就瞧著娘娘的麵兒放賞。娘娘鬆鬆手，也賞咱們些恩典罷，省得我們眼饞肚饑地。”
“你們合著夥取笑我。”黛玉羞臊得不成，拿帕子半遮住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在燈光掩映下眸光瀲灩。她起身要走：“不理你們，我去瞧瞧誰拿了頭籌。”
桐意忙去攔她，正要說話，便見那廂慶順縣主打頭，蔫蔫地過來，後頭一行貴女神色各異，氛圍實在有些古怪。
慶順縣主上前來屈膝行了個禮，便坐到邊上悶悶地吃茶。黛玉朝探春和惜春招手，兩人心領神會，走到她身後站著。餘下眾人皆按著方才的位置坐下，這麼些姑娘，竟鴉雀無聲，滿堂寂靜。
黛玉掃視了一圈，見少了孫品純，便問派過去盯著的芝祺：“怎麼不見孫五姑娘？”
慶順縣主手下一頓，竟抬頭瞪了芝祺一眼，瞧著竟有幾分像是威脅。芝祺回以一笑，她是太皇太後親口撥給皇後的人，就是貴妃在跟前照樣不怵，何況隻是個縣主。
她沒半分隱瞞，直言道：“孫五姑娘眼神最好，手腳也靈敏，巧得不得了，天生是織女娘娘賞飯吃，那麼多針線，穿得又快又好，拿了頭籌。慶順縣主和孫五姑娘立在一處，不知怎麼就拌起了嘴。縣主說孫五姑娘擋了月光，還說五姑娘小氣又刻薄。”
“有這事？”黛玉正吃茶，聞言頓住，連茶也不吃了。不鹹不淡睨了慶順縣主一眼：“姑娘家拌嘴是小事，隻是孫五姑娘氣性也太大了些，縱使是這樣，也不該不回來。還不快去請姑娘回來，這是在園子裡，夜裡黑燈瞎火，驚著了怎麼好？”
霽雪擺了擺手，示意兩個小宮女出去請孫品純。
芝祺這才接著說：“孫五姑娘手雖瞧，嘴卻笨，奴婢在邊上瞧得真真的，一句嘴沒回。不知怎麼，竟惹得慶順縣主越發氣惱，強命孫五姑娘立在原處醒神，不到半個時辰不許回來。”
這原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可是芝祺這番話一出來，氛圍竟像是結冰了，瞬間凝住。太皇太後原本正看月亮，此刻已經收回目光，蹙眉望向慶順縣主。皇帝的眸光更直白冰冷，他沒皺眉，也沒有其他表情，就這麼冷冷淡淡瞧著她，怒意便如海水，無聲而洶湧地席卷而來。沒對上皇帝目光的人尚且感到無法呼吸，慌亂直麵這份怒意的慶順縣主。
黛玉沒動怒，上下掃視慶順縣主，心中感到疑惑又驚詫。南安郡王府也是勳貴之族，怎麼養出這麼個蠢笨的姑娘？
“老祖宗、皇上，不是我……”慶順縣主被看得渾身發毛，手腳冰涼，僵硬地站起身，磕磕絆絆地說：“是孫五姑娘！她先占了我的好地方，遮住了大半月光，這才令她奪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