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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0 一次儘半世四十銀, 三生緣今朝舍餘生

好歹做了三五年夫妻,縱使如今有再多不是,當日也是好過的。故而歸霽隻說要和離, 那些對錯一概不論了。好說歹說, 杜老三卻仍不肯依。

他想去拉歸霽,奈何一個蔡婆子就把他壓得嚴嚴實實,指頭都不能動一下。

杜老三梗著脖子鐵了心要把人留下, 眼下也顧不得什麼體麵和客氣了。因揚聲冷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來的,就是要和離, 也得是你家裡的長輩代為出麵。哪怕是從前的主子, 也沒有接著代良家婦做主的道理。你們這樣肆意妄為,我不去告你們目無王法, 你們倒要壓我去見裡正?俗話都說, 光腳不怕穿鞋的, 我如今是這模樣, 左右媳婦不能再讓你們帶走, 且瞧著辦罷。”他陰惻惻地盯著歸霽:“我不按手印, 誰也彆想帶你走。”

潑皮無賴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生恨意。

正是這時, 屋外像是有人來了,錦衣衛口吻帶笑, 對著人打招呼:“霽雪姑娘來了。”

原來是霽雪來了。

她低聲和錦衣衛說了兩句話,不知是什麼, 聽不大真切。蔡婆子卻在裡頭冷冷笑了一聲:“咱們主子可沒工夫聽這些纏磨的閒話。”

說話間霽雪打簾子進來,對著屋子掃視一圈,目光落到歸霽身上的時候頓了頓,旋即跟沒事人似的催著說:“怎麼還不成?”

“杜老三不肯依。”芝祺朝杜老三方向瞟了一眼:“我正想著請陳鎮撫使來壓他去見裡正, 好好議議這事。”

他們村子裡的裡正自然不在城裡,真要找裡正辦這事,一來二去的還得耗費不少工夫。

霽雪蹙眉道:“如今天冷,眼見著也不早了。依我之見,還是早早料理了這事,咱們好吃飯。”

她低笑一聲,慢慢踱到杜老三跟前。想要兵不刃血地把一件事辦好,就得有人唱白臉,有人唱紅臉。一開始是想把他嚇服從,既然不成功,就略略軟和著來。

“你不肯依,我們主子原也想到了。”她上前去扶杜老三,又佯罵蔡婆子:“誰叫你動手?主子都交代了,咱們不是立威來的,得和聲細氣地辦事。”

她請杜老三坐,又親自給他倒了盞茶。茶是好茶,正是燙熱的時候。杜老三原是個吃軟工的人,今日叫嚇了一回,他偏不肯鬆口。如今霽雪溫聲細語地與他說話,他倒受用起來了。

霽雪柔聲笑道:“說句實話,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想知道一些事,實在再簡單不過了。旁的暫且不論,歸霽如今這模樣,總歸是有目共睹的。都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我們其實也不願意來做這事。但你想想,歸霽雖沒父母兄弟,卻有個嫡親的姊姊相互扶持。彼此就這麼點骨肉血親了,聽了這事,做姊姊的誰還坐得住?歸霽她姊姊是央祖宗告奶奶,我們主子瞧不過眼來,才走這麼一趟。你還是想開些,到了這一步,哪怕今日不和離,也斷不會容許她再和你一處過了。

“說來,我們主子倒是個知道體恤的。曉得你日子不容易,外頭還欠著債,若歸霽去了,連個像樣的家都沒了。我們主子發話了,若你肯就此簽和離書,就給你三十兩銀子。有這些錢,也夠叫你娶三個媳婦了,指不定還能把賭債還清。從此就安心過自己的日子豈不好?你瞧瞧歸霽現在的模樣,你這家徒四壁的屋子?就是真留下她,等真正天寒地凍的時候,你怎麼養著她?屆時病了,隻怕什麼都沒了。到時再惹怒她姊姊,拚著性命不要也要找你討|說|法,你又怎麼辦?你細想想罷,現在讓我們領了她走,你還能拿一筆銀子。從此她時好時壞都是咱們擔著了,不與你相乾。”

她這番話竟有大半是站在杜老三的立場上來說的。杜老三吃軟不吃硬,竟真的叫她牽著鼻子,細細思量起來。他細算了筆賬,有這三十兩銀子,他能重新翻本,也能把那個心儀的暗娼贖買出來。隻可惜了,隻一次性的買賣,自此後再不能從歸霽身上掙錢。但也說不準,指不定像她說的,歸霽從此不能好了,哪怕真願意做暗娼,也賣不上價錢呢?三十兩銀子,僅靠著三不五時的售賣,得賺到什麼時候?

杜老三看了看歸霽,一時間心裡又浮現出她往日種種的好處來,竟生出幾分不舍。可轉念想到那些賭債,和仰首盼望他去贖身的人,心又狠了下來。他閉眼呢喃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左右是要賣,不妨這會子把你賣個好價錢,我也算對得起你了。”

說完這話,他猛地抬起頭,揚聲道:“和離書不是不能簽,但我有個要求……”

“杜老三把價開到四十兩,奴婢拿出銀子,他就痛快簽了和離書。奴婢原想替歸霽收拾兩件衣裳,卻見一件好的都沒了,問歸霽,她說或叫杜老三當了換銀子,或叫他送了暗娼。都快落雪了,歸霽身上還穿著夾的衣裳,難怪她縮在被子裡不敢擅動。”

這麼冷的天,她真穿著夾衣走出去,都不消一刻鐘,皮都能給凍破。

黛玉聽霽雪回話,心裡也感到唏噓:“當日老祖宗愛惜她,她姊姊也疼她,不說衣裳,就是金銀體己也該有不少。如今落得這麼個下場,真叫人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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