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回頭見是林玦,看他眉目間依稀有黛玉的模樣,不由暗暗地想起黛玉。心道若非陰錯陽差,他本該立在黛玉房前,為她作催妝詩。若那人是她,一首催妝詩何妨,哪怕千首百首,也能脫口而出。
“彆瞧我,目光平視槅門。”這槅門疏疏漏漏的,認真從縫隙裡看出來,還真能看到外頭的景象。林玦叫寶玉站著,又叫馮紫英和衛若蘭在自己跟前略擋一擋,壓低了聲音一句句地告訴寶玉:“殿上桐花獨自羞,妝奩開闔明月袖。銀漢天孫攜牽牛,幸遇金釵出朱樓。”[1]
寶玉果然跟著朝裡念了,上官緩儀心道,不過試試他罷了,沒料到竟真能作出來。她瞧了瞧上官綏蘊,又朝外道:“詩是好的……”
“緩儀!”上官綏蘊再不能坐住,竟掀了蓋頭製止她:“是我成婚還是你成婚?”
上官緩儀心感委屈:“姐姐,我這是……”
“你安生站著不開口,就是為我好。”上官綏蘊訓斥了她,怕再橫生事端,也顧不得體麵或是矜持了,徑直朝外揚聲道:“這詩很好,二郎的心我知道了,請進來罷。”
外頭傳來一陣笑聲,不多時槅門就開了。守著門的丫頭們都得了紅封,門裡的姑娘們也都一一得了裝著銀子的荷包,黛玉也得了一個。她見林玦在此,這才鬆了口氣,上前立到林玦身後,低聲喚他:“大哥哥。”
林玦略顯詫異,顯然也沒料到,黛玉竟在屋子裡。
不及交代話,那廂寶玉迎了上官綏蘊起身,已要出門了。臨行前驚鴻一瞥,就這麼瞧見了立在林玦身邊的林黛玉。
兩人四目相對之時,寶玉忽然覺得此情此景很像是一場夢。這怎麼會是自己的婚禮?真正想娶的人就立在那裡,她瞧著他,看他牽著另一個姑娘。怎麼這樣荒謬?
在彼此擦肩錯過的瞬間,他竟還盼望著,興許真的隻是夢。夢醒了,揭開蓋頭,能望見自己最眷戀的麵容。
“大哥哥……”黛玉跟在林玦身後往外去,悄聲說:“我瞧著寶玉的興致不高。”
“他那是忙昏頭了,累得連話都說不成了。”林玦怎會和她說這些,既然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不該提起的事。當下便誆她道:“這不是你該想的事。”
大慶的新人在黃昏時刻拜堂,夫妻對拜三叩首,就許下了終生之契。等拜了堂,便由賈玫[2]、賈璉、林玦、薛蟠四人,一人舉一支花燭,攏共兩對。賈玫、賈璉行於新人前,林玦、薛蟠行於新人之後。新人走在中間,新婦手執綠綢,新郎手執紅綢。伴隨著喜慶祥和的絲竹音樂,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中送入了新房。
後頭還有鬨洞房的,黛玉體弱,鬨了一天乏了,原不想去。未料湘雲卻道:“你不去有什麼意思,咱們一齊去,看看新嫂嫂是什麼樣。”
黛玉沒法子,隻得隨她過來。林玦等四個照花燭的人早散開了,如今都是年紀小、尚未成婚的姑娘和小郎圍著鬨洞房,非得要寶玉揭蓋頭,看看新娘是什麼模樣。
挑蓋頭的秤也是喜秤,代表的是稱心如意。往上一挑,蓋頭下落,露出一張端方有度的芙蓉麵。麵上恰到好處地帶著一些羞澀,但大致還是大方圓融的。黛玉早見過她了,但這時候看見,是在花燭之下,又和往日不同,就是和剛才也不一樣。
甭管心裡藏著什麼,龍鳳花燭映照下的新婦,總是帶著無儘纏綿的。千言萬語都在脈脈雙眸中,哪怕是為了彆的而出閣,既嫁了人,總歸是有所期盼的。希望自己能夠過得好,哪怕是比在娘家的時候過得好。
黛玉側頭去看寶玉,卻見他到了這時候還提不起精神,麵上雖也有笑,但不及眼底,很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況味。不及黛玉細想,忽有一陣寒風吹過,兩對龍鳳花燭立在圓桌上,燭焰被吹得瑟瑟發抖。
一旁有婆子忙去護花燭,到底遲了一步,一支燃得略快些的顫巍巍地已經滅了。
“這可怎麼好?”那婆子慌得沒了主意,花燭本該燃一晚上的,這會子就滅了,多觸黴頭!
上官綏蘊麵上的笑意也略顯勉強,到底她還強撐著,強笑道:“媽媽再給點上罷,風也貪看良辰,故有一遊,不必十分掛懷。”
她雖說得平淡,黛玉心中卻仍覺古怪,不知怎麼,不詳之感就此生出。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上桐花獨自羞,妝奩開闔明月袖。銀漢天孫攜牽牛,幸遇金釵出朱樓。[1]:這是我自己隨便寫的,才疏學淺,僅為情節需要,請勿當真。
賈玫[2]:通行本無此人,俄羅斯列藏本紅樓裡出現過一次,推測其為賈赦長子。本文設定賈玫為賈赦嫡長子,賈璉嫡兄。設定其在原著裡早死,但本文林玦穿越,改變了賈玫的命運。所以賈寶玉結婚的時候,賈玫還活著。僅為本文設定,純屬虛構,請勿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