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負手在後,動了動指頭,淡聲道:“降靖安郡王為鎮國將軍,郡王府收回,限十日內舉家搬離。慕容舒雲衝撞皇後,大不敬,打十板子。打完了即刻送到玉泉觀,不準歸家,不許府上任何人探望。叫她靜思己過。”
隨著皇帝冷漠決然的決斷聲,一場鬨劇終於得以落下帷幕。
孝義王妃雖心疼慶平公主,但對這結果已經滿意了。太皇太後憐惜慶平公主,見如今天又熱了,索性留她在園子裡養傷。
慶平公主額上的傷口雖不大,但卻深得很,加之天氣又漸漸地熱起來,就一直斷斷續續地不肯好。
眼見著到了七月,薰玉家去了,寶釵又進園子來侍奉太皇太後,加上慶章郡主和慶平公主,一齊住在園子裡笑笑鬨鬨,日子倒也過得舒服愜意。
這日天熱,黛玉歇過午覺起來,就懶懶地靠著不想動,連帶著甜碗子和糖蒸酥酪也沒胃口,儘數賞了眾人。
寶釵和慶平公主來看她,黛玉忙請兩人坐,又命送小食來與他們吃。因見慶平公主額上還纏著布,不由問道:“昨兒不是取了?”
慶平公主下意識摸了摸傷口處,歎道:“昨兒夜裡洗了頭,靜漪說有紅紅地腫了起來,看著很不好。早起請禦醫來看,說是碰了水,叫敷上藥,仍用布纏起來。纏上了總是癢得很,總想撓它。”
“癢了也得忍忍,要是落下疤痕,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寶釵坐直身子看了一回,又笑著安慰她:“不著急,頭發往下梳些,也就瞧不見了。”
三人坐著說了回話,寶釵因見黛玉提不起精神,細打量了一回,不由詫異道:“你這是怎麼了,累得這樣。才剛我們就過來,霽雪說你正歇覺,就沒進來。這會子看,歇了這麼些時候,倒像是三天三夜沒睡著似的。”
這話引得慶平公主也對著黛玉左看右看,同樣品出不對勁來:“立秋都過了,還苦夏麽?怎麼竟比大暑天更瘦了些,近來可叫禦醫來請平安脈了?”
黛玉搖頭道:“來了也不過略開兩劑代茶飲,一股子藥味,我不愛聞。”
苦藥汁子吃了這些年,跟飯似的灌進去,夏日裡的藿香解暑飲更是一日不落地吃著,但也沒效果。若皇帝在跟前,許還能勸兩句。但前些時日多地熱死了人,鬨起瘟疫來,前兩日就往天壇去祈禱祭天了,是以竟不知她近日情形。
黛玉不願意找禦醫來看,寶釵卻勸道:“我看著這倒不像是尋常的苦夏,聽我一句勸,還是請個禦醫來瞧瞧罷,啊?”
慶平公主也要開口勸她,靜漪來回話,說是孝義王妃進園子了要見她,她便催著寶釵勸黛玉,自己起身往杏花春館去。
“也不是什麼病症,不過是懶懶地吃不下東西,人也不愛動彈,這幾日太熱了些,我少用了些冰,興許就是這鬨的。”
今年熱得厲害,內廷裡用了冰還難解酷暑,總是一頭一臉的汗,遑論外頭用不起冰的百姓了。皇帝好些時日沒睡好,為此擔心得不得了。霽雪前些時候出過一回園子,說是街上人都沒幾個,烈日當空,曬得人眼暈。甚至有被熱死的,就那麼隨意臥在街角。那場景任誰看了心裡都不是滋味,何況是皇帝,這可都是他的黎民百姓啊!
黛玉身處宮苑,沒多少本領,隻能做個表率,奉行節儉,削減宮中用度。太皇太後和皇帝那裡的冰不能減,自己宮中的冰卻減了大半,連帶著藿香飲和綠豆飲之類的也用得少了,冰過的果子更叫宮人彆再呈上來。上行下效,皇後這麼做了,自然有公侯王府要跟著一齊表態。因此省下的銀錢是筆不小的花銷,黛玉崔雙全送往戶部,記錄在案後熬煮解暑飲和清熱化毒的湯藥,以供街頭百姓取用。
黛玉道:“我這點微薄之力,不求彆的,隻盼著略略為皇上減輕些擔子,這也就足了。”
“我知道你的心。”寶釵拿起團扇替她打扇子,好叫她能涼快些:“但你也得當心自己的身子,等皇上回來見你這樣,豈不是更擔心麽?何況我進宮前去看了謹莊王妃,你如今這模樣,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我心裡想著,還是叫禦醫來瞧瞧罷。”
謹莊王妃如今可有身子了……
黛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蹙眉看著寶釵:“你的意思是……”
作者有話要說: 後麵大概率還有一章,可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