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泣昨日轉瞬諸事改, 駁妄念一言定終身
“繕國公府的公子從文，文采確實更好些。隻是自小體弱多病，隻怕稍顯不足。朕見繕國公府人口雖簡單, 卻也有不興之處。這個裘良是皇後另揀擇出來的, 人品相貌都不錯，身子骨更強健些。特意拿畫像來請老祖宗做主，覺得好了, 再叫皇後賜婚。”
“身子骨太弱了可不成。”太皇太後果然點頭道：“還是你和皇後想得周到。皇後辦事我放心，何況皇帝也是認真看過的, 更不在話下。既你們都覺得好, 那就這麼著罷。先叫人擬旨，等過了年挑個良辰吉日, 再讓皇後賜婚, 正是皆大歡喜。”
就這麼匆匆定下了？甚至連自己的意思都不過問一下？慶章郡主頓感無措, 驚惶無比地望向太皇太後：“老祖宗, 我有話想說。”
太皇太後心感詫異, 因她一直是個溫柔靦腆的性子, 怎麼這會子慌腳雞似的？
“什麼話？”太皇太後疼惜她，倒也不以為忤, 輕笑道：“趁著皇帝在這裡，有想要的東西隻管問他討, 他內帑裡好東西可多著。”
“我……我……”慶章郡主心慌意亂，半點不似在黛玉跟前那樣信心十足, 雙腿發軟，瞬間跪倒在太皇太後身前。
太皇太後叫她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老祖宗，求您寬恕我。”慶章郡主借著叩頭的機會定了定心，緩和了些, 方醞釀出對應的情緒。眼淚到了這時候就成為最佳利器，成串落下來，很有幾分撼動人心的力量。
慶章郡主哽咽不已：“我知道，老祖宗和皇後娘娘都是為了我好，但我沒想過這樣早出閣。弟弟尚且年幼，我若去了，偌大的公主府，誰還能陪著母親說話解悶？就叫我在家裡待著罷，我願終生不嫁，一輩子侍奉老祖宗和母親。”
她淚光迷蒙地抬起眼，見太皇太後麵露心疼，當下心中稍定。轉頭見皇帝波瀾不驚，目光中頗顯幾分耐人尋味，稍稍一頓，旋即以帕掩麵，哭道：“我早先已經回過娘娘了，料想娘娘是顧念我，不忍見我如此。隻是我心意已決，隻怕要辜負皇後娘娘好意。”
“你這是什麼話？”太皇太後命桐意攙她起來，叫她挪近幾步，拉著她的手，用帕子揩去她臉上的眼淚，寬慰道：“皇後的意思正是我和皇帝的意思，你究竟是個姑娘，好時候就這麼幾年，若錯過了，再想找這麼合適的可就更難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但你留下家裡，難道你母親就能安心？像個尋常姑娘一下定親出閣，這才是她心裡的盼望。你是聰明的，竟不知道她的心意？女子出閣就跟再投胎做人一樣，這是多緊要的事？如今有好的擺在跟前，你竟要推開不成？”
“可我……”孝道之說被堵了個嚴嚴實實，慶章郡主一時半刻想不出搪塞的由頭，扭捏了半天，方想出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我這樣的出身，隻怕他們輕賤於我。縱然依從皇命應了，來日隻怕也過得艱難。”
這倒也確實是個問題。太皇太後一時也有些遲疑，看向皇帝：“皇帝，你看……”
“那依你的意思，又待如何？”皇帝終究還念著大長公主的臉麵，願意給她這份體麵，擺手命宮人都退下去，這才好整以暇地問她：“大長公主不會讓你待在公主府虛度年華，嫁出去你又怕遭人輕賤磋磨。依你之見，可另有良方？”
良方自然是有的，單看皇帝和太皇太後願不願意罷了。
慶章郡主迎上皇帝耐人尋味的探究目光，心知黛玉必已經把剛才那些話回過他了。不由想道，皇帝瞧著並未動怒，又這樣好言語地問她，莫非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不成？這些話在閨中和長輩女眷說是小事，真擺到明麵上來了，難免就顯得輕浮低微。她一時拿不定主意，抬頭看皇帝一眼，又臉紅紅地把頭低下去不說話。
過了好半天，方囁嚅著說：“懷鄉單憑皇上做主。”
這實在顯得過分欲蓋彌彰，不說皇帝，就是太皇太後也品出不對勁來了。皇帝是她表兄，但也是個爺們，對著郎君做出這種小女兒情態，絕不能再以兄妹情分輕輕掠過了。何況她摒棄封號以名自稱，如此示弱了，誰還瞧不明白麽？
太皇太後十分驚訝，她是什麼時候有的這心思？側頭瞧了眼皇帝，見他就這麼坐著，也自有一股豐神郎秀的況味，當下搖頭歎息。也怪不得慶章，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麵。皇帝生得略好些，也難免令她意動。但這都是小姑娘心裡的隱秘事，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