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虎一路跟到了林大成家,林大成給他摸了半天脈,又在他腰上摸了半天,啥也沒看出來,又不想放過送上門的診金,乾脆大筆一揮,寫了張補腎的方子,讓他自己去公社藥鋪抓藥。
晚上的時候,林大成更是把這事當笑話和妻子講,誰成想卻惹來了一陣牢騷和幾天的陰陽怪氣。林大成老婆五十歲出頭,年紀不大不小,和丈夫被窩裡恩愛的時光多年前就消逝了,聽到彆家夫妻一把年紀了還像年輕人一樣熱衷這事,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不是好笑,而是心酸。
林大成給刑虎瞧病的事情才過去沒幾天,等他再去村裡另外一戶人家看診時,卻聽到這戶人家的幾個兒子嘲笑邢家老大做不成男人了,打聽以後才知道,說是聽彆人說邢衛東打仗傷了命根子。
村裡的婆子媳婦一天到晚嚼吧人,東家長西家短的,原本也沒人信這個,誰曉得王改秀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和首先傳流言出來的,也姓王的那婆娘吵架,嘴一禿嚕說了句:“我兒子就是做不成男人也比你家那幾個沒出息的強”。
他這才反應過來,邢虎哪是給自己看病,分明就是給兒子打聽藥方!
村裡的流言沸沸揚揚,刑家氣氛一片慘淡,王改秀平日多威風的一個人,這會子鵪鶉樣兒縮著脖子,任由丈夫訓,好不容易等他停嘴,才開始為自己辯解,“我和他王嬸子打聽偏方的時候說漏了,誰成想她嘴那麼碎,啥事都往出說...”
兒子不成了,她急出一嘴燎泡,就想著打幾個男人用的偏方,村東頭有一戶人家,女主人也姓王,多年前王改秀就和人家認了乾親,要按這層關係算,那位也姓王的嬸子算是刑衛東的大姨,兩人向來處的親厚,不分你我,比親姐妹還像親姐妹。
這不,人家來串門子的時候,兩人閒諞,她想著打聽個男人用的偏方,不小心嘴瓢說漏了,卻沒想到那王大嬸似乎並不拿她當親妹,這才幾天,村裡都傳遍了刑衛東有隱疾的事情。
邢衛東心裡隻想嗬嗬,爹娘有多不靠譜,小時候就領教過了,想幾天安穩日子,怎麼就那麼難。他煩躁的撓了撓頭,一聲不響的拿著砍柴刀上山去了。
大伯娘送來一窩兔崽子,他上山砍點枝條,給它們做個窩,也順便躲個清淨。
……
林大成看完病,端著這戶人家給的幾個雞蛋,卻沒先回家,而是徑直去了黃招娣家。
大革命剛開始的時候,大河灣也被送來了不少下放的壞分子,都在農場關著,有些年紀大的,已經陸陸續續的去世了。去世的人中,有一個姓趙的,是個老大夫,十幾年前林大成在山裡被熊瞎子拍了一掌,跌落山崖,險些喪命,是趙大夫給他救活了。
趙大夫有個孫女沒人管,後來被農場做飯的黃招娣收養了,林大成念恩,這些年一直照拂著這孩子。
原本村裡有人說黃招娣苛待那孩子,林大成還不信,卻不想前些日子,韓彩霞上門抓藥,說是趙丫頭得了風寒,他火急火燎的趕去錢家,拿丫頭已經燒得說起了胡話。
向鄰家打聽後才得知,那黃招娣竟然把這丫頭關在屋外一個晚上,老錢家這麼多人,也沒一個攔著的,險些讓人喪了命。
林大成和黃招娣狠狠吵了一架,還被那潑辣的老婆子在臉上撓了幾道子。他隻恨自己眼瘸,沒早點看透黃招娣的蛇蠍心腸,讓恩人之後在她家受苦受難。
自那以後,林大成幾乎是天天往錢家跑,每次都偷著給趙青禾帶吃的。
這次,林大成上門卻是為了趙青禾的婚事。
“老嫂子,趙大夫是我林大成的恩人,他就這麼一個親人,一個孫女,所以大丫的事情就是我林大成的事情,當年你也啥收養大丫,彆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趙大夫當年給你的兩顆金花生賣了不少錢吧?”
黃招娣臉色一下就變了,聲音壓的很低,“什麼金花生,你胡說啥!”
那兩個金花生,她賣了一個,剩下那個藏了起來,那可是留著養老的,有這兩個金花生的事情,她誰也沒告訴,連兩個兒子都沒說。
韓彩霞和李春娟一個在院裡剝玉米,一個在門口納鞋底,耳朵卻都豎著聽屋裡的動靜。林大成說的啥,她們聽了半拉,隻聽出來說的是趙大丫的事,黃招娣到底說了什麼,她們也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