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禾笑了笑,裝作沒聽懂韓彩霞什麼意思,笑話,錢家是火坑,她韓家就是火坑中的火坑。
韓彩霞一邊看著趙青禾的臉色,一邊又道:“大丫啊,我那娘家侄兒……”
“還不來吃飯,是不是等著我去請呢!”外頭傳來黃招娣的呼喝聲,趙青禾歉意的笑了笑,快步越過韓彩霞走出了屋。
錢家人多,好飯好菜都是留給家裡的男人吃的,像是趙青禾,每頓分到半碗玉米糊糊便是天大的驚喜了。
她熟門熟路進了廚房,錢家隻有一張飯桌,此時已經圍坐滿了人,灶頭上放著一個豁口的陶碗,裡頭是大半碗稀溜溜的玉米粥,這就是她的口糧了,她挨個叫了人,低眉順眼的端著碗出去吃了,錢家的飯桌上是沒有她的位置的。
韓彩霞緊跟趙青禾後麵進來,一看飯桌上也沒了自己的位置,臉就有些吊了下來,眼神利劍一般掃向她大嫂,以及她大嫂身旁的年輕女人。
“麗萍啊,你往旁邊讓讓,讓二嬸也坐下吃飯!”
徐麗萍撇了撇嘴,眼皮子都沒抬,“二嬸,來晚了就端著吃唄,我懷著老錢家的崽呢,不想動彈。”
韓彩霞氣的不行,因為沒生兒子,她覺得底氣不足,一輩子在婆婆和大嫂麵前直不起腰來,誰成想,一個小輩,也敢在她麵前拿喬,她正要發作,一直默不作聲的婆婆突然摔了筷子,她的丈夫錢老二一看母親生氣,更是毫不客氣,當眾嗬斥起自己的老婆來,氣的韓彩霞也想摔筷子摔碗。
幾個閨女見親娘受氣,沒一個站出來說話,個個鵪鶉似的垂著腦袋,好像沒看見也沒聽見一般。
李春娟不屑的看了看老二家的幾個閨女幾眼,心裡頭更加驕傲,生這麼多閨女有什麼用,加起來也比不上她一個兒子。
趙青禾站在房簷下吃完了自己的一碗飯,像往常一樣靜靜的把空碗放回灶台,等到一桌人吃完,又麻利的把碗筷收起來洗好,再用刷鍋刷碗的水給家裡的老母雞泡食。
她手腳利落,李春娟看在眼裡又添幾分滿意,栓柱是老錢家的長子長孫,以後要頂門立戶,媳婦一定不能亂娶,她千挑萬選,挑了鄰村治保主任家的大閨女,主任家的閨女金貴,彩禮要的重,到老二鐵柱娶媳婦的時候,手頭的錢就不太夠了,不過她想著,鐵柱不是長孫,她和丈夫以後也不跟著鐵柱過,沒必要在媳婦上挑揀,能生娃能乾活的女人就行,大丫就好的很,說給鐵柱,一分錢都不用花。
再說刑家,林大成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刑虎聊天,刑虎的心裡裝著事,叫他想著,娃說看過城裡的醫院,沒治好,但他們鄉下的赤腳大夫手裡都有不少偏方,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能治好呢?
心懷這絲僥幸,他看林大夫的眼神也不由得熱切了許多。
刑衛東是十裡八鄉出名的好後生,林大成見了心裡也喜歡,一個勁兒的誇讚,誇他年輕有為,孝順父母。
刑衛東心裡藏著事兒,隻隨便搭了兩句話,並不多言,林大夫隻當他當兵時間長了,變得穩重起來,沒多想,慢騰騰喝了兩海碗熱茶,才起身背藥箱告辭。
寒風刺骨,瞧著天色像是要下雪,刑虎從兜裡掏出幾毛錢給林大成做診金,又熱情的送他出門。
外頭正刮著風,兩人剛走出屋子,就齊齊打了個寒顫。
林大成叫刑虎回去不必送他,刑虎卻不,一直送出大門外,又往前送了一大截路。
林大成心裡還在感歎,刑虎為人沒得挑,卻聽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林大夫,我能和你打聽個事兒不?”
邢虎眼神四處飄忽,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他摸了摸腦袋,鼓足勇氣,一口氣說了出來,“也沒啥事,就前些天吧,我修屋頂摔了一跤,當時就腰疼,不知道咋的,這幾天我和你嫂子弄那事兒的時候硬不起來,你看你能不能給我想個辦法,或者開個方子?”
林大夫驚詫的眼神毫不掩飾,簡直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事實上,他是驚訝於刑虎兩口子一把年紀了還黏糊哩,他自己比刑虎還小幾歲,卻老早就和婆娘分被窩了,夫妻間那事兒早沒了,這女人哪,孩子生多了,這身上嗎,不提也罷。
比起許多半路出家的赤腳大夫,林大成醫術算的上高超了,他爺爺,他爸爸都是村裡的赤腳大夫,幾代人的積累,還真讓他學到了不少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