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虎的養父叫邢有慶,養母叫張翠蓮,也就是今天來的這老太太。按血緣,這二位還是他的親叔叔親嬸嬸嘞。
多年以前,刑有慶夫妻倆結婚以後,好幾年一直生不出來孩子,就從兄長家過繼了一個兒子。
本來,如願以償有了孩子,哪怕是抱養的,張翠連和刑有慶也高興的很,逢人便發喜糖,很有些揚眉吐氣的樣子,也把刑虎當親生的一樣疼愛。
不過老天爺嘛,總是喜歡捉弄人的,這夫妻倆抱養了刑虎不久,自己就懷上了娃。
那個年代,全國到處都在打仗的,大河灣先遭了兵禍,後遭了饑荒,好些人都拖兒帶女的跑了,邢虎親生父母也在這些人中,逃難去了,從此杳無音信。
亂世死個個把人再正常不過了,誰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張翠蓮懷胎十月,嬰兒呱呱落地,是個男丁,他們夫妻樂開了花。
有了親生子,養子的待遇便一日壞過一日,女的明著偏心,男的暗著偏心,一家子把刑虎當長工使喚。
張翠蓮給親生的兒子起名叫邢金貴,是他們夫妻倆的眼珠子,命根子,從小就被寵的不像樣。為了兒子,她用半袋子紅薯,從過路的難民手裡買了王改秀做童養媳。
這個童養媳,當然是給邢金貴準備的,刑虎比刑金貴還大,張翠蓮卻一點沒為他的婚事打算,還暗戳戳的找媒婆打聽,看附近村子有沒有人家招贅女婿。
紙裡包不住火,張翠蓮想要“嫁養子”的風聲沒幾天就傳到了刑虎奶奶耳朵裡,老太太年紀雖大,這些年也不怎麼管事,也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刑虎成了人家的上門女婿。
老太太釜底抽薪,趁著張翠蓮帶著丈夫兒子回娘家的功夫,讓刑虎和王改秀在家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比起遊手好閒的刑金貴,王改秀也更中意老實能乾刑虎,她自己也願意。
等張翠蓮從娘家回來,任她怎麼哭天搶地,也無濟於事了,王改秀已經是刑虎的人了。
刑有慶雖然為人糊塗,但也是個孝順兒子,拿老娘沒法,隻好捏著鼻子給刑虎和王改秀辦了個簡陋的儀式,把這事認了下來。
不久後,刑老太太去世,張翠蓮沒了壓製,徹底抖了起來,連樣子都不裝了,把邢虎和王改秀當牛做馬的使喚起來。
命這東西誰說的清,邢有慶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他大哥那一脈不僅沒死絕,還發達了。
邢虎的親爹娘跑出老家後不久,就因為給八路軍辦事,被鬼子哢嚓了,剩下幾個兒女跟著部隊長大,後來也都參了軍,有的死在戰場上,有的失蹤了,活下來的刑老二一路打仗,立功無數,成了軍長。
邢老二,以前叫刑狗蛋,後來改名了,叫刑開山,解放後回來尋親,陣勢大的很,開著軍用吉普,警衛員從車後備箱裡取出的大包小包堆成了小山,至今大隊的人還津津樂道。
刑開山惦記親弟弟,知道他的處境後,相當生氣,強行逼著刑有慶和刑虎斷絕了一切關係和往來。
今兒是邢衛東娶媳婦的大喜日子,王改秀壓根沒通知那一家人。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邢有慶今年八十,越老越壞,還能溜溜達達的偷看大姑娘小媳婦洗澡,幾年前偷看隔壁人家新娶的兒媳婦上廁所,被人家丈夫一頓好打,徹底癱在床上了。
雖然他癱了,但他老婆腿腳還蠻利索,今兒刑家有喜事,還知道上門打秋風。
張翠蓮年紀不小了,又是個小腳老太太,此刻站在邢家院子裡,佝僂著老腰,把半個身子撐在兒媳婦的身上,也不害臊,任由旁人打量。
要是家裡有餘糧,當她願意厚著老臉來刑虎家拿吃的呢?
想當年,她兒子刑金貴和兒媳婦李春香,一口氣給她生了四個孫子,多好的大小夥子啊。
沒成想老天不開眼,老大老二老三都得病死了,把家裡的積蓄掏的乾乾淨淨,這都過去好多年了,也沒緩過勁來。
就剩下老四滿意這一根獨苗,被李春香養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這也就罷了,滿意娶的媳婦也奸滑無比,一點活兒都不願意多做,家裡就這麼幾個勞力,掙得工分壓根不夠吃。
刑衛北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一家子螞蝗又來吸血啦?
他看著邢金貴縮著脖子站在老娘和妻子身後,眼神都不敢直視人,窩囊極了,心裡十分鄙視,這一家人,也就這麼點出息了。
外頭突然靜了許多,新房裡的兩人也有所察覺。
刑大妹扒在門縫上往外看,見是這幾人,憤憤罵了一句,“老不死的,我出去收拾她。”趙青禾在後頭叫了一句也沒將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