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快到了,這幾日日日都有人來探親,站崗的民兵接過他們的證件看了看,便道:“進去吧,早點出來,這裡頭不能多待。”
刑衛東點點頭,有眼尖的認識刑大伯,知道他是大河灣大隊的支書,連忙去彙報了農場主任,這不,還沒等他們走到場部辦公室,主任便自己出來了。
“刑叔,是啥風把你老給吹來了!”
“這是你大侄子衛東吧。”
吳主任也是大河灣人,他老娘老爹的墳還在村裡呢,因此對刑富貴客氣的很。
實際上,這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在紅旗農場當了七年的主任,沒少撈油水。這裡關進來的人,哪怕在外邊都榨了好幾邊了,到了吳主任手裡,還得再榨出幾滴人油來。
刑衛北翻了個大白眼,明明有四個人,姓吳的隻看的到他大伯和大哥,是不是眼瞎了?
刑富貴雙手背在身後,表情十分嚴肅,“是有件事要麻煩吳主任處理。我們是來接程慶元,接他回大河灣改造。”十分公事公辦的樣子。
姓吳的早知道這事,頭點的搗蒜一般,“接就接吧,你寫個證明,簽個字,早點把他帶走吧!”再不走死農場裡還得給他收屍。
□□們都住在草窯洞裡,最嚴的時候,農場給每個人都編了監號,男女分開關押,前三年是最苦的,也是死人最多的,監號幾乎空了一半。
這個時間點,犯人們應該都在石場,然而,吳主任帶著他們走的方向,卻是往監號那邊去的。
“程慶元生病了,起都起不來,得虧你們來的正是時候,這要晚來幾天,人可就沒了。”
刑富貴冷哼一聲,斜瞥吳主任一眼,“小吳,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有些人今天落魄了,可斷然不會落魄一輩子。你處在這樣的位置上,與人為善就是給自己積德啊。”
吳主任心裡不屑,覺得刑富貴就是在倚老賣老,把他叫一聲叔,還真把自己當一會事了,對這一番話很不以為然,敷衍的笑笑,“這些人出身都有問題,是人民的敵人,和他們為善豈不是對不起人民。”
刑富貴也不想和他多掰扯,言儘於此,愛聽不聽。他們來到監號,看到程慶元一個人躺在冷炕上,身上隻蓋著夏天的薄被。麵色蠟黃,唇無血色,再晚來幾天人果真就要沒了。
刑衛東當機立斷,卸了塊破門板下來,“吳主任,事急從權,等我把人送到醫院了,一定送一扇新門給你。”他和刑衛北兩個人將程慶元放在門板上,一路小跑著抬到了卡車上。
所有人都上了車,刑衛東一踩油門,來到了縣醫院。
“他這是受傷後沒處理好,傷口感染,發燒了。”
縣醫院設備簡陋,藥物也匱乏的可憐,大夫也無甚好辦法,扯半拉白紙包了些退燒藥和消炎藥,又開了張單子,囑刑衛東去食堂煮點好克化的小米來。
醫院開給病人的營養餐是不要票的。
刑衛東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除非把程叔送到市醫院或者省城醫院去,不然這樣的治療條件,太耽誤他的病情。
刑虎道:“你程叔的身份特殊,彆說去省城,就是離開縣城沒證明也不行,等到把證明開出來,也得一兩天時間,明天就是三十,多少人回家過年,那開證明的地方還不一定有人在。”
“要不,你回一趟咱村,把你林叔帶來。”
刑富貴點頭讚同,“死馬當做活馬醫吧!你程叔耽誤不得了,從這裡開車去市裡也得三四個小時,路上又顛簸,我看他這身體也受不了。大成病看得不錯,把他接來,也是一個辦法。”
“對了,東子,你媳婦也能看病,你把她也接來,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刑虎突然想起兒媳婦給黃慧娟看過病,想來也會些醫術,順道把她接來,也費不了什麼功夫。
……
這也是個辦法,刑衛東記起二叔曾提起過,趙鬆雲醫術高超,尤擅外科,若是趙大丫也會看病,想來是跟著她爺爺學的,說不定真有法子。
他趕忙開車回家,村道窄,卡車進不了村,隻能停在路口,刑衛東走路回到家門口,正碰見一個高挑的平頭小夥子,挑著一擔桶進了自家門。
隻見那小夥子並不急著離開,而是走到自家井口邊,十分利索的打了兩桶水,提進了廚房。
刑衛東進大門去,正聽得他說:“大丫,以後你要是打水,喊我一聲,我是個男人,打水的活兒還是應該男人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