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合一(1 / 2)

趙青禾就道:“這世上哪有什麼生兒子的秘方, 我開不了這樣的方子。”

韓彩霞快四十了吧, 這個年紀還想生孩子, 屬於大齡產婦, 生育條件十分好的時候都十分危險,記得大佬東的親妹妹不就是因為生孩子的時候羊水栓塞, 最終搶救無效去世。

現代的醫學條件已經相當發達,高齡產子尚且有極大的風險,更彆提現在這個年代,醫療衛生水平極其落後, 四十歲還生孩子,那可真是要在鬼門關走一回了。

趙青禾也沒說什麼,生男生女一樣好的話,哪怕她心裡頭就是這麼認為的。

上輩子看電視劇時,裡頭的農村老太太十個有八個重男輕女, 自己也偷偷罵過這些人愚昧, 但真在這個年月的農村生活這麼一段時間,她就明白了,在生產力低下的農村, 一個男丁就代表一個壯勞力。

壯勞力多的人家, 光景總是比壯勞力少的人家好過。家裡的壯勞力少,掙工分的人就少,年底分糧的時候就分不到多的。還有那種沒兒子的人家,“吃絕戶”這個詞就是專為他們準備的。

男女平等光喊口號不頂用,什麼時候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了, 教育跟上了,不用誰呼籲,婦女自己就能回過味兒來,爭取平等的地位。

“你家彩霞今年快四十了吧,這個歲數你還叫她生?你是真不怕她去見閻王。”王改秀說話還是很不客氣。

聽了這話,韓彩霞娘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要是眼神能殺死人,估計王改秀這會子已經躺在地上了。

“她王嬸,你這張嘴真是…,我都找不到話來形容,會說點好聽的不?”

王改秀冷哼一聲,“好聽的話,得看和誰說,和你還真用不著。”

大河灣雖然整體民風淳樸,但也有那麼幾隻害蟲,想當年,自家還沒和刑有慶分家的時候,在村裡的日子難過的很。那時村裡分好幾個小隊,小隊下麵還分生產小組。

王改秀就和幾個婦女編在一個管喂豬的生產小組裡,錢家那寡婦黃招娣,還有韓家這位,都在這個小組裡,她們抱團排擠人,總是喜歡把切豬草,煮豬食,掃豬圈這樣臟活累活推給她。

那時候懦弱,叫欺負了,也不敢說反抗的話。但王改秀真是一天都忘不了當年受的那些委屈。

和這婆娘還有啥話可說,王改秀不耐煩的趕人,“行了,沒啥事就走吧,大過年的,我家一堆事,可招待不好你。”

天擦黑的時候,刑衛東他們終於回來了。

王改秀最著急,都顧不上問兒子吃沒吃飯,就先問能不能治。林大成歎了一口氣,把實情具以告之。

刑衛東倒是淡定的很,當兵這麼些年,他殺過的人不少,死人身上都有味兒,其實將死之人身上也有味道,彆人聞不到,他能,今兒那關姓老者,表麵上看起來身體還挺結實,但湊近之後就發現,皮囊之下那股子腐朽的氣息已經遮蓋不住了。

求醫問藥,病人出診金,醫生出本事,這何嘗不是一種買賣,既然人家開了價,還開出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價碼,他不討價還價一番,豈不是要吃虧。

虧這種東西,誰他N喜歡吃。

趙青禾見這兩人表情,就知道事情不是那麼順利。再聽林大成這麼一講,那人的要求確實有些令人難以接受。隻說找一個人,這人在哪?是乾什麼的?是男是女,養大他的孫子,這孫子是一歲還是十歲,這裡頭的變數多了去了。

刑虎和王改秀臉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人是大夫嗎?是哪的人?”

“和紅旗農場老趙先生一樣,”刑衛東對趙青禾的爺爺,一直用的是尊稱,“那位大夫,關在紅星農場。”

要說這附近幾個縣的勞改農場,還真的關進去不少有本事的人,尤其是京城、上海這些地方的知識分子,紮堆往西北這邊送。

不說前幾年,便是這幾年,村裡瞧不上這些人出身的也有不少。

刑虎還說林大成,“還是你有本事,竟然能找到那去。”

話說回來了,有瞧不起這些人的,當然也有瞧得上這些知識分子的。林大成年輕時也做過大學夢,奈何沒考上,隻好退而求其次,接過父輩的班,留在大河灣做了村醫。

彆看那些知識分子現在倒黴了,可林大成內心深處,還是羨慕這些人能學文化。他腦子活,假托給農場的民兵義診,經常往附近的勞改農場跑,一來二去的,接觸了不少像關老頭那樣的人。

看病開方子,是能吃飯的本事,多學一招,就能多給子孫後代留下福蔭。家裡幾個孩子,不管誰從了醫,以後都能有一口飯吃,就能把日子過得比旁人鬆快。

他能那麼小意討好關少甫,還不是為著,想從人家手上學個一星半點的,再教給兒孫,就這麼代代的傳下去,不愁自家這塊瞧病的招牌不亮。

廚房還有中午切好的麵條,特意給這兩人留的,其他人說話間,趙青禾去了廚房,燒開水將麵條煮了,看了眼菜筐裡還有隻白蘿卜,撿出來削了皮,切成細細的絲,開水裡焯過,拿熗過的乾辣椒剁碎,潑上一小勺熱油拌了,配麵條吃也開胃。

刑衛東呼啦呼啦吃了三大海碗,倒是林大成年紀大了,吃了一碗就趕緊罷手。

吃過飯,刑虎送林大成出去,王改秀也追了出去,“他叔,真是麻煩你了,你看我家東子這事,你能不能再從中調和調和,要錢什麼的都好說,隻要能治好,幾百塊錢幾千塊錢我們也原意出。”

“行了,”林大成擺手,“你的意思我知道,過兩天我再去問問,大丫的終身幸福,我也不能撒手不管不是。”

回到家,老婆沒說什麼,兩個兒媳婦開始鬨意見,原因就在今兒林大成一早帶走的糧食和雞。

先不說雞,雞是自家養的,就說白麵饃和白米。

“初三我回娘家的時候,才帶了十個白饃,我大可好,一下子送出去三十個,還不知道送到哪去了。”老大媳婦倚在門畔上陰陽怪氣道。

老二媳婦也道:“兩個娃愛吃白米飯,就那點白米,還是我回娘家換的。”

這是犯了眾怒了?走了一天山路了,林大成累的要死,不想和兩個兒媳婦掰扯那點吃食的事,恨鐵不成鋼的掃了兩個兒子一眼,揮手叫來小閨女,“果子,你跟爹進來,我有話要說。”

林紅果是個標誌姑娘,一張瓜子臉,鼻窪上灑幾點小雀斑,穿著一身鑲黑邊的藍布衣裳,俏生生站在跟前,誰看了都賞心悅目,把閨女養的這麼好,林大成心裡欣慰的很。

他咕嘟嘟灌下一碗茶,才道:“果子,我問你,你願意學醫不?”

林紅果臉上閃過一絲激動,半晌才開口,說的卻是,“大,我不願意。”

林大成沒有忽略女兒臉上掙紮的神色,小閨女是四個孩子中,最懂事的一個,凡事都先為哥哥姐姐想,最後才為自己想,這麼個心性,得嫁個什麼樣的人家,才不會吃虧。

他歎一口氣,“果子,爹再問你最後一遍,願意學醫不,你的真實想法是什麼,隻管說出來,彆考慮旁人的想法,咱們家貧農出身,不講究什麼傳男不傳女,我就問你這麼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

林紅果咬咬嘴唇,內心天人交戰,良久,才重重的點了點頭,“大,我想學,我不想一輩子在地裡刨食。”

林大成拍手叫好,“好,這才是我的閨女,學點本事,不管走到啥地方,都吃不了虧,爹保證讓你心想事成。”

……

荷花她娘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把抓的藥送來了,趙青禾看了看,藥的品質還不錯,等她把藥丸子做出來,已經是晌午了。

和上輩子一樣,工作起來總是忘記時間。

王改秀把飯做好,就要來敲兒媳婦的房門,走到門口時,就聞到了裡頭傳來的藥香氣,淡淡的,說不上來的好聞。

“大丫啊,先彆忙活了,出來吃飯吧,娘今天把臘豬腿煮了,可香了。”

器材條件有限,隻有家裡這些鍋鍋碗碗,趙青禾沉浸在製藥的過程中,直到刑阿媽的聲音從門縫傳進來,才回過神來。

“娘,就來了。”

臘肉是去年做的,剩下條豬腿一直沒舍得吃,總想等到孩子們都齊了,叫大家都嘗嘗味道,可總也湊不齊,老二今年又是在他老丈人跟前過年,等到這一家人都齊了,得到猴年馬月去。

荷花娘拿了藥便要走,王改秀忙客氣兩句,“不吃了飯再走?”

誰也沒把這話當真的,主人家是假客氣,客人就得真客氣些,她忙推了,留下個手掌大黃牛皮紙包,急匆匆走了。

一家人囫圇完午飯,刑衛東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去縣裡一趟,便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看著刑衛東的身影走遠,趙青禾收回目光,腦子裡想的,還是那函授學曆的事,千禧年往後,函授學曆的含金量大打折扣,可現在不一樣,百廢俱興的年代,有那麼一紙文憑,是去很多單位的敲門磚。

安慧的橄欖枝,自己肯定不能接的,自上次見了她後,趙青禾思來想去,總覺得安慧的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有點像是產後抑鬱症。

再想去找她談談時,卻發現人已經不在大河灣了,聽知青點彆的女知青講,是回了縣城舅舅家。

要是安慧不提,她還真想不到這上頭去。平安縣有夜校,刑衛東部隊所在的地方一定也有,在哪兒讀不是讀呢。

拆開荷花娘留下的牛皮紙包,裡頭是一小遝一模一樣的五毛鈔票,數了數,一共有六張,這個錢,趙青禾拿的心安理得。

炮製了一上午藥丸子,到現在,手腕還是酸的,她從中抽出一半交給王改秀,剩下的自己留著,等下次過大集的時候,去買點製牙膏的材料。

王改秀讓刑虎去雞圈鴨圈裡各逮了一隻雞鴨,又拿布口袋把自家一直舍不得吃的白麵,裝了三十斤,讓給林大成家送過去。

兒子說昨天看大夫,他林叔給那人不少吃食,都是些細米白麵的,這些花銷不能讓人家出。

按著往年的慣例,公社革委會十五過後才開始上班,這年月不興周末,因此,年假休的格外長。

自打刑衛東走後,胡圖就托人查李狗剩的老底,不能說沒有收獲,但是收獲也並不很大,隔了這麼些年,再去追究當年的事情,難度著實很大。

再者,當年就算是李狗剩算計,但後來,同李玉梅的那段不正常關係,可沒人逼著他。老婆孩子住在城裡,等閒不下鄉的,那次醉酒做了荒唐事後,如同著魔一般,腦子裡動不動閃過的,是李玉梅白花花的身子。

他和李玉梅著實做過一段時間的地下夫妻。

也不知道當年是豬油蒙了心,還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女人,每次去大河灣,總要找理由去李家轉轉,一到李家,從沒有空著手的,吃的穿的,沒有不給這家人的。

李家人也上道,他去了,總是會找機會讓自己和李玉梅獨處,處著處著,往往就上了炕。

以前覺得這家人不錯,把自己當親人對待,他也大方,一個月的工資裡,有一半都上交給了李家那老太婆。現在想想快惡心死,誰家正常的父母會讓閨女和一個男人獨處,會讓閨女無名無份的陪一個男人睡覺。

說句不好聽的,這不就是舊社會的暗娼嘛。再者,那張用來威脅自己的照片是哪來的,上頭的女人,確實是李玉梅不假,男人卻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在自己之前,這家人還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了另一個男人。

這些事情可都做不得假。

越想胡圖越生氣,雖說現在和李玉梅斷了,但當年他的確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感情,兩個人濃情蜜意了兩年多,最後還是因為妻子差點發現這段婚外情,不得已兩人才斷了。

為了安慰李玉梅,他千挑萬選,又是搭人情,又是搭錢,找了個條件不錯的男人,製造機會讓那兩人見麵,最後他們才成了夫妻。

他付出的感情不假,按著那個叫刑衛東的人說的,給程慶元翻案,勢必要和李狗剩翻臉。

胡圖心裡頭還有樁藏的很深的秘密沒和任何人講過,李玉梅的兒子,其實是他的種,不看僧麵看佛麵,真翻臉了,以後再想見孩子恐怕就難了。再者說了,那孩子又何嘗不是他的另外一個把柄。

胡圖宿舍就在革委會後麵,他一個人住小三間,寬敞的很,今年過年,妻子帶著一雙兒女來陪他過年。

他有退縮之意,有人可恨不得把李家那一家子都扒皮抽筋了去。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他的結發妻子。女人再某些事情上,總會有超乎尋常的洞察力,胡圖以為他和李玉梅的事情能瞞得了老婆,卻不想人家隻是不想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沒看見老婆隻是稍稍表露自己的懷疑,胡圖便著急忙慌的給情人找了婆家。

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恐怕不行,胡圖老婆十年前發現丈夫不對的時候,暗地裡就開始查了。

可那時的形式亂,若要把查到的東西捅出去,丈夫丟工作不說,要是被人扣了流氓的大帽子,可是要槍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