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又義診(1 / 2)

鄉下的十月遠比九月還要忙, 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是低頭勞作的人們, 在鄉下, 有一句戲語, 管下地叫修地球。

人們從地裡回來,碰見了, 相視一笑,往往玩笑道:“你也修地球去了。”

不論是在城裡還是在鄉下,不勞動的人總被彆人認為是可恥的,為了不下地, 也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趙青禾重拾了她的義診攤子。

從蓉城回來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帶著鑰匙去了診室,裡頭還很乾淨,可見走的這幾天, 一直有人過來打掃。

可真是湊巧, 她第一次開義診的當天,出了件舉國震驚的噩耗,她重啟義診的這天, 又出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就在昨天晚上, 一直攪動政治風雲,妄圖奪權的四個人被徹底的打倒了。

具體過程趙青禾並不十分清楚,上輩子隻知道主席離世後不久,這四個人的陰謀就被粉碎掉。幾年後,他們將在最高人民法院接受人民的審判, 彆的也就不清楚了。

今天一早,她才到診室沒多久,從京城傳來的消息就已經層層輻射到這個小鄉村。

大隊部辦公室的院子,再一次聚滿了村民。

有人歡喜有人愁,趙青禾站在村民當中,看著一位男知青左手拿著喇叭,右手拿著早上才從公社傳來的報紙,用一種激情昂揚,甚至帶點哭腔的聲音讀著上麵的內容。

大革命結束了!

人群中,最激動的是程慶元,他老淚縱橫,一雙渾濁的眼睛閃著少年似的希望的光,緊緊的盯著知青手上那份報紙。

有人理解不了這場革命結束的意義,有人卻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狂喜,脫下身上的衣服,高高的扔到天上去,伴隨著衣服飛上天的,還有喜悅的呼喊聲。

刑大伯一貫是不苟言笑的,可等知青讀完報紙,他臉上掛著毫不保留的笑容,健步上前,向隊員們宣布了另外一件事情,“鄉親們,除了報紙上的大事。我還要另外一件好事要向大家宣布,咱們大河灣的程慶元平反了!”

“紅旗公社革委會原副主任李狗剩交代了他陷害程家人的全部經過,程慶元一家人都是冤枉的,他們不是地主,更沒有壓迫過窮苦人,所以公社領導研究決定,要歸還以前沒收了的程家的一切財產。”

幾日前縣革委會就已經作出為程慶元平反的決定,刑富貴本想找個合適的日子再向大家宣布,可看著知青在台上讀報紙的樣子,又看看村民激動不已的表情,他又覺得,哪還有比今天更好的機會。

大革命的結束了,程家的舊曆史也該結束了。

刑金貴掩在人堆中,臉上驚愕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想起臥病在床的老父親,再想想家裡那輛騎了十年的自行車,不免有些心虛。

他爹還沒癱瘓的時候,年年都給程家當麥客,在程家吃在程家喝,程家院子裡鋪了幾塊地磚,他爹都摸的清清楚楚,十年前,陷害程家人的是李狗剩,可沒有自己爹給姓李的通風報信,他也不能挖的那麼準,一钁頭下去就找到了玉佛。

李狗剩得了便宜,也沒虧待他爹,轉頭就給了他爹一輛新自行車,那車現在還能騎呢。

刑富貴所說的程家的財產,最貴重的便是他家的房子,當年充公後已經一分為二,一部分做了村小,另外一部分,現在住著李狗剩的弟弟李海一家。

程慶元卻站出來說,“能給程家平反,讓我們一家人死後能堂堂正正的去見老祖宗,我就心滿意足。”

“什麼財產不財產的,我程某人都不要了,交公充做公產吧,我隻有一個要求,在學校邊給我一個住處,讓我的餘生能聽到孩子們的讀書聲,這輩子也就死而無憾了。”

趙青禾不得不佩服程慶元的智慧,他如今勢單力薄,那充做村小的一半房子,名義上歸還了,實際操作中能順利要回來的幾率太小太小,倒不如退上一步,隻要個棲身之處,村裡有孩子在學校念書的,也都能記著他的好。

至於李海家在居的另一半房子,既然程慶元明確表示交公,那就是集體的財產,他們憑什麼再住下去,哪怕程慶元自己不提,刑大伯這個大隊長還能不提?

充公之後不管做什麼,也比住著仇人的弟弟一家好。

……

刑衛東比趙青禾更清楚粉碎那四個人的意義,領袖去世後,這四個人動作頻頻,不說彆的,就連軍隊的氣氛都非常之緊張,毫不誇張的說,黨和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十月九號,終於打通二伯的電話,這個戎馬半生的軍人長歎一口氣,說了四個字,“大快人心!”

老領導,老下屬,昔日的戰友同袍,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的槍下,自己人的槍下。

刑開山承認自己是個懦夫,隻龜縮在安全區域以內,不去看不去聽,可他心裡真正期盼了,不還是這一刻的到來嗎。

“吳鵬他們怎麼辦?送去京城?”

“不可,他們的身份也不要對外吐露半個字,等時機成熟了,我會親自接他們回家。”刑開山搖頭拒絕了。

想起自殺的老首長,刑開山簡直要痛徹心扉,他就留下這麼點血脈,半點差錯也不能用。

和二伯通過電話後,刑衛東決定請個探親假,一是去看看吳鵬兄弟過得怎麼樣,二是回家接趙大丫來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