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幾天裡, 又陸陸續續有外村的人前來問診,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 得的都是很常見的疾病, 隻是因為缺醫少藥,又無錢去醫院看病, 一拖再拖,小病拖成大病。
在紅旗公社下轄的一眾大隊中,大河灣處於中上,在這兒, 男人一天一工,好歹還有二毛多錢,有的大隊實在是窮,一個工隻有七分錢,買張郵票都不夠。
趙青禾收費五分, 已經是良心價了, 吸引了不少人前來,
不過趙青禾很清楚,她這個義診室至多開不過兩個月, 要想持續造福一方百姓, 還得指望國家重開高考,係統的培養一批大夫出來,給廣大農村地區,都配上衛生所。
漸漸的,她重心轉到了教林紅果紮針和配藥上。
中醫出師慢, 可林紅果也不指望自個的醫術能趕上趙青禾。
用她的話說,“學兩手紮針,能治個頭疼腦熱,有這本事,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這話在義診室,當著她師傅趙青禾的麵說的。
趙青禾笑著瞪她一眼,半是玩笑半認真的道:“這麼沒出息,師傅還指望你考大學呢。”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明年十月份,該要恢複高考了。
林紅果縮縮脖子,一臉你饒了我吧的表情,她雖然號稱上過初中,可在公社初中讀書的時候,老師壓根不講課,叫他們自學,那書上的字,一大半都認不得,越學腦子越糊塗,勉強讀到初二,就輟學回家了。
“工農兵大學生哪是那麼好推薦上的,咱大河灣幾年才出一個,我哪有那福份。”林紅果隻以為師傅想讓她去爭取推薦上大學的名額。
趙青禾笑而不語,心裡卻想著,下次進城的時候,得去書店看看有沒有什麼考大學能用得著的資料,提前寄回大河灣,這年月讀個書,不容易,考大學更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幫一把是一把。
今天的天氣不很好,晌午飯過後,天上的黑雲突然堆成了一整片,象一塊厚鐵,空氣悶的人發慌。
瞧著快要下雨,刑大伯將全村男女老少都發動起來,去穀場收糧食。
要是淋了雨,糧食很有可能會發黴。
趙青禾和林紅果鎖了診室門,也加入了搶糧大軍中。
不大一會兒,天上就飄起了豆大的雨,幸好人多,趕在雨勢漸大之前,將大半糧食都入了倉。
趙青禾淋了一身雨,便沒再回診室去,而是跟著王改秀回了家,王改秀生火燒了一鍋濃濃的薑湯,家裡人一人喝了一碗,權當祛除淋雨的寒氣。
正喝著,打門外進來一人,冒著雨,聲音相當急切:“大丫,大丫,快去孫家一趟,大妹她肚子疼。”
“都已經見紅了,書記讓我來找你。”
聞言,屋裡的幾個人誰都顧不上喝湯,趙青禾急急忙忙跟著那人出去,快走出院門的時候,沒注意打了一腳滑,一下竄出去兩米,側摔在地上。
她顧不上疼,推開跑來攙扶她的王改秀,“我沒事,娘,大妹要緊。”
摔得這一下真疼,趙青禾心裡直罵娘,可腳底到底不敢放慢速度,一路冒雨小跑著到了孫家。
還沒進到門內,就聽到大妹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聲,進去後,裡麵的人已經擠了一屋子。
刑大妹躺在炕上,下身的血已經浸濕了褲子,看那出血量,趙青禾的瞳孔猛地收縮,孩子保不住了!
她給大妹用了針,保住了母體的生氣。至於孩子,已經無藥可施。
“大伯,大娘,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大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你這個殺千刀的混蛋呦!”孫母突然發瘋一樣衝向兒子。
瞧她那架勢,像是要殺人一樣,到了孫鋼跟前,卻虛晃一槍,輕飄飄一巴掌落在兒子臉上。
她也氣兒子下手沒輕沒重,明明知道大妹懷了娃,還和她吵架,可這氣歸氣,真要下手打孩子,可真舍不得下狠手。
刑富貴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底怒火滔天,“孫鋼,你好,你很好,我好端端一個女兒嫁給你,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孫父縮著脖子,又失望又心虛,他囁喏兩下嘴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刑富貴冷哼一聲,“老孫,啥話也不用說,你們這樣的人家,我刑富貴高攀不起,我閨女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你們孫家的屋裡,埋在你們孫家的祖墳裡。”
“孫鋼,老子今天倒要問你,是老子按著你的頭,逼你娶我的女兒?”
孫鋼痛苦的搖了搖頭,憑心而論,他的皮相不錯,濃眉大眼,個子也高,要不然刑大妹不可能死心塌地非要跟了他。
這副正義淩然的長相,一時間顯得麵目可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