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妹是個矮墩墩的老太太,瘦小的身軀,卻有張發圓的臉,瞧著既老實又和氣。
她笑眯眯的迎上來,“小趙啊,想做什麼樣式的衣服,大娘幫你參詳參詳。”
趙青禾做衣服是假,打聽情況才是真。
從鄭三妹這裡得知,劉大江鄉下的四個兄弟,老大老二是農民,老四是鐵路上的扳道工,老五早年摔斷了腿,一直沒成家。
光是孫子,她老人家就有七個,孫女有五個。
鄭三妹也不是多蠢的人,心裡更是清楚趙青禾打的什麼算盤。
人家沒拐彎抹角的,直接開門見山的,“小趙,你說我家這個情況,生了咋養活?這人呐,可不能忘本,兄弟姐妹們,可不就是你幫幫我,我幫幫你,老大家四個孩子,老二家四個孩子,老四家三個,這可都是大江的親侄子親侄女啊,他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
說著說著,抹起了眼淚,講起了那段艱難的日子,說起了她和劉大江的爹在□□的時候進城去討飯,討到半個饅頭,用水泡開了一家人吃,愣是沒餓死一個孩子。
是,是個偉大的母親。
但問題在哪呢,你是當媽的,周芹也要當媽,總不能為了讓劉大江能一如既往的奉獻老家,不讓周芹生孩子吧?
趙青禾沒接她這話茬,而是沉默了一會,換上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大娘,你說的情況我都知道,劉營長這個兄弟,真好!”
她豎起了大拇指。
“既然他們五兄弟好的和一個人似的,那乾脆你們一起回老家算了,剩的你們骨肉分離,夫妻分離,到時候,一家人二十幾口人,住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多好。”
她臉上的表情太正經了,鄭三妹一時沒分清是在嘲諷還是說真話。
鄭三妹抽了抽嘴角:“我又沒說不讓她生,她還年輕,過幾年孩子們都大了,日子鬆泛了,再生也不遲嘛。”
老太太針戳不進,水潑不進,話裡話外就一句話,彆生,生了也養活不起。
趙青禾也沒指望一次就改變她的想法。
她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大娘,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不知道劉營長是什麼想法?”
鄭三妹驕傲的挺了挺胸:“我兒子聽我的話,我啥想法,他就是啥想法。”
讓老太太打消念頭容易,但她要做的,是不破壞周芹和劉大江的夫妻感情。
所以說,最好還是讓他們主動的打消這個念頭。
趙青禾意味深長的笑了下,“您確定?”
因為這個笑,鄭三妹心裡多少咯噔了一下,難不成讓兒媳婦刮掉孩子犯了紀律,該不會給老三惹禍了吧?
衣服也沒做成,趙青禾和周芹告辭後又拿著布走了,鄭三妹顧不上要好處,她還在想剛那個笑有啥意味呢。
趙青禾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她也沒啥意思,就是要讓鄭三妹心裡忐忑忐忑。
人性自私,但自私也得有個度,把自己當人,不把彆人當人,那是萬萬不行的。
周芹這個婆婆壓根沒把周芹當成一個獨立的人,在她的眼裡,兒媳婦就是一個物件,一個附屬於老劉家的物件。
這樣的想法很多老一輩的人都有,尤其是在農村,可這裡是部隊,也不是劉大江和他的母親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刑衛東晚上回來的很晚,趙青禾睡下後被開門聲驚醒,開燈一看是丈夫回家,揉揉惺忪的睡眼,“怎麼現在才回來?”
“吵醒你了?”刑衛東難掩興奮,彎腰抱住她,“你知道嗎,我要去進修了,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這一年來,不少乾部被處理,可以說,隻要進修回來,再提一級是板上釘釘的事。
“二叔也回到了原來的部隊擔任主官,形勢真是一片明朗。”
趙青禾也很高興,想伸手回抱,刑衛東這個憨子卻驟然鬆了手,捧著她的臉重重啾了一口,“我去洗個澡!”
長夜漫漫,雨水輕打著蓮蕊,一艘小船在疾風驟雨間晃蕩了一整晚。
及至第二天一早,趙青禾罕見的起晚了,更罕見的是刑衛東,這貨抱著她睡的正香。
趙青禾揪揪他的短發,摸摸他的耳垂,心裡一點一點的歡喜,起初接受這個男人,是因為合適,那麼到現在,便有些喜歡了。
他身上有著這個年代很多男人都缺少的優點,那就是尊重,老家原本寫信很頻繁,幾乎每次都要問懷孕了嗎?
但最近卻不再問了,是他專門打電話回去,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說是從前受的那槍傷有點後遺症,沒那麼容易有孩子。
她盯著天花板在想,生孩子的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還可以和周芹做個伴兒。
刑衛東被鬨醒,又按著身旁的人胡鬨了一次才起床。兩口子直到半晌午才坐到飯桌上,趙青禾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
他倒是樂嗬嗬的,順手遞了個包子過去:“今天休假,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