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昆侖仙山(三十一)(1 / 2)

“證據太多了。”李越白歎道:“所有的證據,全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這張信紙上。”

眾人望著那張從灰燼裡複原的舊信紙,實在看不出證據在哪裡。

“請諸位仔細看字跡。”李越白道:“有沒有發現,某幾個字的墨色深淺不同?”

墨色都是黑色,有深淺不同也是常事,若不是仔細觀察,真的不會發現哪裡不對。

“即使是墨色深淺不同,又如何?”葛槐皺眉道:“寫字時要多次蘸墨,剛飽蘸濃墨時,寫出來的字自然深,待到寫完半行字,墨色變淺,也是理所應當。”

“正是如此。”李越白道:“按照葛仙長的說法,若是這封信一氣嗬成,那墨色濃淡,應當有規律,對不對?”

“這……”葛槐感覺自己掉進了自己挖的坑。

“而這封舊信,墨色濃淡變化毫無規律。”李越白指著幾個字道:“這半句話,隻有第二個字墨色特彆淡,敢問,這又是怎麼寫出來的?”

“……”葛槐無話可說,隻得勉強道:“天璣君做事隨心所欲,或是寫寫停停,寫出這樣的信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我再問第二個問題。”李越白道:“舊信裡,為何沒有連筆?”

“連筆?”

“便是兩個字連在一起。”李越白道:“寫得快時,常常會有連筆,舊信全無連筆,每個字都獨立隔開,相隔甚遠……”

再看玉天璣新寫成的那封信,是有幾個字是連在一起的。

“若舊信果然如鄙人所說,是天琉君拚湊出來的,拚湊過程中必然要將每個字單獨剪裁而出,自然就沒有連筆了。”李越白道。

“不可如此斷言!我等怎麼知道天璣君在寫這封舊信時,是何情況?”葛槐麵色通紅,爭辯道:“許是天璣君當時偏偏不喜連筆,也未可知。”

“確實,單憑這些,還無法斷言。”幾位老仙長捋了捋胡須,不知該作何判斷,隻得說:“穆仙師可還有其他理由?”

“有,但不多。”李越白道:“理由恐怕隻剩一個了。”

“請講。”

“鄙人念一下信中的一句話,諸位可以聽聽。”李越白指了指飄在空中的兩封信,念道:“…………我已仰慕左護法良久…………昆侖山高達千仞,易守難攻…………”

“……”即使是玉天璣,聽到這兩句話也忍不住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先說自己仰慕魔教左護法,然後在後麵提到了昆侖的地勢情況,十足的內賊嘴臉。

在一部分人眼裡,玉天璣這種吊兒郎當的人還真有可能寫出這種信。

“這兩句話,有何問題?”眾人不解李越白的用意。

“這裡麵,有兩個字很奇怪。”李越白道。

“哪兩個字?”

“【已】字和【高】字。”

“這兩個字……”眾人又往信上望去,果然發現了不同。

新舊兩封信上,兩個字的字跡都差不多,明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寫法卻有些細微差彆,不仔細看,根本區分不出。

舊信上,已字和高字都是正確寫法,沒有任何問題。

而玉天璣新寫的信裡,已字和高字都寫錯了,已字下麵多了一個點,高字最頂上的那個點,卻是缺失了。

“為何……為何如此?”眾人不解:“是天璣君寫錯字了?”

“錯字不止這兩個吧。”有人嘲諷道:“早就聽說天璣君不學無術,在下剛剛看了這兩封信,發現錯字竟有七八個之多……為何幾位前輩也沒有指出?”

“錯字在所難免。”一名老仙長微微頷首道:“老朽等人的重點在於比對字跡,因此,並未把錯字的問題提出來……”

“那穆仙師現在單獨把兩個錯字拿出來說,是何用意?”葛槐道。

“我相信穆仙師自有理由。”有人插嘴道:“大家沒看出來嗎?隻有這兩個字,是舊信上寫對了,新信上寫錯了,其餘錯字,都是在兩封信上都錯得一模一樣。”

“鄙人要說的就是。”李越白歎道:“這兩個字,仙主從未寫對過。”

“……”玉天璣微微一窘,很快就厚著眼皮掩蓋了過去,咳嗽了一聲,道:“才疏學淺,實在是對不住諸位了。”

“仙主但凡執筆親書,總喜歡擅自增減筆畫,或是多點一點,或是漏點一點。”李越白派人取來了玉天璣親筆書寫的一些詔書和信件,在裡麵反複尋找,果然找到了幾個加了點的已字,和缺了點的高字:“這兩個字的寫法,仙主從未改過,向來都是一錯到底。”

“……”眾人一個恍惚,都覺得自己仿佛不是身處修仙界,而是到了哪個混亂魔界。

到底哪個祭酒大人,會理直氣壯地大肆宣揚自己家仙主寫錯字的事跡?

哪個仙主會這麼厚顏無恥地承認自己一直都愛寫錯字,還死活不肯改正?

這一屆昆侖,真的是奇葩。

“穆仙師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天琉君拿出的舊信,不是仙主寫的。”李越白道。

“許是天璣君在給魔界左護法寫信時,得到了旁人指點呢。”葛槐道。

“不可能。”李越白沉聲道:“鄙人親自指點仙主不下百次,仙主未曾有一次聽從。”

眾人再一次被玉天璣的不學無術震驚了。

“噗……”就連係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李越白皺眉。

“噗哈哈哈哈……”係統笑得停不下來:“對不起宿主,但是哈哈哈哈哈……”

“我很嚴肅好嗎。”李越白痛心疾首:“我是語文老師啊……你知道一個語文老師死活教不動學生寫這麼簡單的字,是什麼感受?”

在李越白和係統開小差的這段時間,眾人正好把這個事實消化了一下。

“穆仙師,你的意思是,由於舊信上那兩個字是正確寫法,因此可以證明不是天璣君寫的?”一名修士問道。

“不僅僅因為是正確寫法。”李越白隨手使了個小法術,將那兩個字放大了:“還因為,我之前說的,舊信是玉天琉裁剪而成,而這兩個字,分明就是裁剪的證據。”

“裁剪……”

李越白道:“修仙界寫信寫檄文等,均為豎排,【已】字和【高】字,很有可能是上下相鄰的。在下與仙主商議過,商議得出結果是——數年前,仙主曾與長兄通信,仙主在信中不可避免地寫到過【年事已高】一詞,至於句子內容,很有可能是談起父親……”

玉天璣歎道:“在下給長兄寫的信不多,因此,每一封都略有印象,不至於全部忘光,【年事已高】一詞,很可能是寫過的。”

“而近些日子,天琉君試圖誣陷仙主,所用的手段,當然是收集起仙主曾經寫過的信,拚湊成一封所謂的”暗通魔教信件”。”李越白苦笑道:“隻可惜,天琉君沒有想到仙主的錯字竟是如此離奇,便隻按照正確的寫法來裁剪,竟然將本該出於【已】字下方的一點,裁到了【高】字的頭上。兩字被拆開放置,南轅北轍,是以沒人發現疑點。”

“可是,這也未免太湊巧了吧?”有人不服:“天璣君的錯字,為何會錯得這麼巧妙?恰恰能證明自身無辜?”

“因為仙主的錯字太多了。”李越白哭笑不得地勉強說出這句話:“即使不在此處證明,也會在彆處證明。”

“那天琉君也太過於疏忽了吧,竟然沒有記住弟弟的錯字?”

“天琉君已經算是心細如發了,諸位可以看出,舊信裡另外還有多處錯字,天琉君都注意到了,都沒有裁剪錯誤。”李越白苦笑:“還是那句話,要怪隻能怪仙主錯字太多,天琉君防不勝防。”

“係統覺得,就算宿主您替天璣君證明了清白,天璣君以後也沒臉當仙主了。”係統依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強詞奪理!”葛槐道:“根據區區兩個錯字,就說是天琉君裁剪偽造的,未免證據不足!”

“舊信是否為裁減而成,諸位都可以自行判斷。”李越白指了指飄在空中的兩張信紙,道。

在他說這句話之前,眾人的目光早已集中在那兩張信紙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