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月,以前你覺得你做一切,都是為了村民們好,那麼現在你就再幫幫大家夥,跟廖大人求饒,彆再倔強了,放過我們,好不好?”
還有人拽住她的褲腳,如此哀求道。
廖奇偉更是在這種時候,大聲道:“你們大家去求李雲月,看她願不願意在本官麵前跪下,說她錯了,如果她願意,本官就放了你們所有人!”
這是赤果果地挑撥離間了。
李雲月第一次知道,莫須有的罪名,原來讓人如此憋屈。
廖奇偉要對付她,根本不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他隻是單純地想要對付她而已。
不知何時,安七墨來到她的身後,就站在她右後方一點,她往後退半步之時,就撞到了他的懷中。
他伸出雙手,從後邊扶住她的雙肩,頃刻之間,李雲月就覺得自己有了力量。
村民們聽了廖奇偉的話,還在一個勁兒地求她,求她向廖奇偉下跪求饒。
可是,她怎麼跪得下去?
她跪不下去!哪怕是為了活命,她也跪不下去,況且——要救全村人的性命,也不是隻有下跪求饒這個辦法啊。
“雲月,我家孩子年齡還小,他還什麼都沒享受到,還不知道這個人間是怎麼樣的,我不想去死,也不想帶他一起死,雲月,你幫幫我們大夥吧?”
“我知道你很善良,為大家做了不知多少好事,現在你再做一件吧?”
“隻是下跪求饒而已,不會少塊肉的,你有什麼為難的呢?就是跪一下,求個饒啊,廖知府大人有大量,會不計前嫌的。”
村民們的言辭,烙印在李雲月心上,大家果然還是太天真了,真的相信廖奇偉會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李雲月內心嗬嗬冷笑,目光卻是看向廖奇偉。
“廖知府說民女跪地求饒,就能放過大家夥嗎?”
“本官說話一言九鼎,你跪下求饒,隻要本官滿意了,就放過大夥兒。”
“是嗎?那廖知府可否給民女半炷香的時間?民女想要和大夥兒說說話。”
廖奇偉心想,他和自己的手下都在此處,李雲月還能說出什麼花來?暫且便讓她說去。
反正最後她跪地求饒,要不要滿意,他自個兒說了算。
“你要說什麼,趕緊說吧,彆到時候說本官不給你機會,本官可是非常通情達理的!”
李雲月將他的話當成笑話一樣,聽聽也便罷了,做不得真。
村民們都抬頭看著李雲月,全然不知道這個時候,她要說些什麼。
“你們都先站起來吧,你們跪在地上,我都說不出話來了。”李雲月如此說道。
大夥兒的目光便看向廖奇偉,他不同意,大夥兒都是不敢站起來的。
廖奇偉也好奇,李雲月想要說什麼,當下也不反對她的要求,抬手示意大家可以站起來。
村民們站起來之後,還是戰戰兢兢的,幾乎沒人的目光敢看向彆處,規矩得就像犯錯被打罵過後的孩子。
李雲月有點心酸。
她有些感歎似的,開口:“十二哥啊,先前你們家,在石河村來說,家境雖然算中上等,但一年四季,也總有那麼一段時間,揭不開鍋,是吧?”
十二家就是石河村第一家買馬和馬車的人家,他現在也被嚇到了,儘管他是個七尺男兒。
“是的,後來你不是在村裡,發展了喂豬計劃嗎?我們家挺順利的,就攢了錢,日子忽然就變好了。路挖通之後,大家的生活便更加方便了。”
十二不知李雲月為何要提這些事,但還是非常實誠地回答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家認為李雲月今日應該是逃不掉了,故而和她說話,便也不打算隱瞞了。
都打算掏心窩子和李雲月說話,希望她不管落得什麼下場,都不要記恨他們。
聽完十二的回答,李雲月就將目光轉移到另外一人身上。
“三嬸兒,你呢?你們家呢?以前的生活是怎樣的,現在又是怎樣的呢?”
“我……我們家以前生活很艱難,一年到頭,可能都沒幾天吃得上白米飯,但是後來我女兒,能到書院裡頭讀書,孩子越發懂事了,也拿到了獎金,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我們的生活。還有,前幾天我和孩子爹上山砍了幾百斤的柴,借了十二家的馬車,拉到城裡去賣,拿了一筆錢,我們終於感覺日子有盼頭了,還打算這幾天抽空再去砍柴……”
三嬸說到這裡,禁不住掉下眼淚來。
其他人也開始紛紛回想自己這兩年來的生活,禁不住傷感起來,確切地說,李雲月的一係列舉動,真的一定程度上讓他們的日子有了盼頭。
可現在,這一切都要成為過去了,誰能不傷心難過呢?
李雲月點點頭,繼而看向邢秀秀。
“邢嫂,你來說說吧。”
她知道邢秀秀一直護著她,剛剛也沒上前求她去給廖奇偉下跪,但她知道,邢秀秀也被嚇到了,還有她身邊的梅子,也被嚇得不輕。
“雲月……我還需要說些什麼呢?你的所作所為,我都記在心中,不管是生活中,還是其他什麼事情,我有問題,都會習慣性問你的呀。”
“挖路這事說起來,其實還是由我引起的,如果不是我想開一家飯莊,你也不會想到要去挖路,讓大夥行路更加方便,今日也不會惹上這件事。”
“雲月,我也還記得,當日黃大牛來我家鬨事,是你給了我方向,我才能那般處理事情,從那以後,便不再有人敢欺負我是個寡婦了。”
“也是因為有你,我們家的日子才變好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隻怕我說個日日夜夜,都無法說完的。”
平時是鐵娘子一般的邢秀秀,此刻竟哭成了淚人。
李雲月還沒問到村長,村長就率先站了出來,“說要挖通往潁州的路,其實是我的意思,我找李夫子商量此事,李夫子並未同意。我也是看著通往夷州城的路挖通了,大家的日子過好了,才有挖通潁州的路的想法的,我身為村長,從未想過要坑害大家。”
今日廖奇偉前來的目的,就是因為聽言,李雲月主張挖通潁州的路。
而現在村長主動承認,這事是他主張的。
大家聽聞之後,本該震驚的,可現在誰都沒有震驚,有些人認為,村長是為了給李雲月脫罪,才如此說的。
有些人則認為,李雲月就算不主張挖往潁州的路,她擴建書院的事,也已經引起廖奇偉不滿了。
她的下場會很淒慘的,大家想到她先前為村子所做的貢獻,終於開始同情她、舍不得她了。
誰還有心思去驚訝村長的言語呢。
大家都安靜下來,現場能夠聽到清晰的啜泣聲,也有人忍不住,哭得比較大聲,但又極力隱忍著。
李雲月往後退開半步,和大家拉開一定的距離,而後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眾人不明其意,隻能愣愣地看著她鞠躬。
李雲月直起身來之後,安七墨就伸手攙扶住她的胳膊,深怕她會摔倒似的。
“非常感謝大家還記得這些事,記得,便是給我最大的欣慰,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但好在你們的日子都能有所改善,我很開心。”
“我做那些事的時候,沒有單獨去想過,這件事會對誰誰誰有幫助,我想的隻是大夥兒的情況,會改變成怎樣怎樣。”
“我以前想啊,等我們的生活都變好了,人情味會更加濃鬱,到那時候,我們就不會再互相羨慕嫉妒恨,而是各自有各自的開心。”
“我那時候想啊,我們會因為在同一片土地上奮鬥,感情會變得更加深厚。如果彆村來欺負我們村子,我們也能團結起來,將彆村的人趕出去。我想的,一直都是這些美好的情況。”
“誰家有困難了,需要幫助了,我希望每個人都能伸出自己的手去幫助,而不是冷眼旁觀。我們試著想一想,如果今天鄰村的人,來打我們家,各位看到了,沒上前趕走幫忙的人,鄰村的人肯定以為我們石河村好欺負,下次就會去打彆家。如此循環往複……”
“這就叫做唇亡齒寒啊,嘴唇沒在了,牙齒不就是會感到寒冷嗎?各位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雲月慢悠悠地說了很多,但誰也沒打斷她的話,村民們一個個被她說得熱血沸騰起來。
而廖奇偉還不知道李雲月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還在等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李雲月好跪在自己麵前求饒。
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要求,李雲月跟他進城,否則的話,他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村民的。
他還在美滋滋地想著,李雲月也還在對村民們,說著自己想要說的話。
“如果各位父老鄉親認同我剛才的觀點,那麼我現在想問各位一個問題,如果鄰村的人,想要來欺負我們家,單純欺負我們一家,你們會上前幫忙嗎?”
李雲月的目光忽然變得十分堅定,說話聲音雖然不高,但卻有一種莫名的震撼力。
此時日光正好,一縷風吹過,吹動樹上的新葉沙沙作響,風過之後,一切恢複寂靜。
各位村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