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唐檸則是開始了自己的創業生活。
這幾年,洋裝在大流行,有點錢的都會置辦一兩身,好像穿上你就時髦了,就走到了時代的最前頭……
洋裝是舶來品,本地裁縫做不來,太太小姐們有門路的托人從外邊帶,沒門路的都是到百貨公司買。
百貨公司上的就是那些貨,一開舞會就發現,好像大家穿得都差不多,就跟行走的奶油蛋糕一樣,看多了膩,倒胃口。
但對唐檸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現成的裁縫,她已經找好了。
連賣衣服的地兒,她都找好了。
上次去的那個批發市場。
這裡物價不高,跟繁華倆字也搭不上邊,街道建設在市區裡頭都算差的,樓房破舊。
但是這種廉價的生活文化,吸引了不少沒有高消費能力的人群。
這裡適合唐檸,因為她現在沒有多少本金。
唐檸很快就辭去了推銷員的工作。
老板一力挽留,她還是走了。
她爽快又大方,還會耍幽默,乾活的時候還能讓人不知不覺就心甘情願甩開膀子的使勁兒乾。
但唐檸本身可不是那為了麵子就能甩了利益的人。
要是唐檸真順著再客氣兩句,那不就是等於把主動權都雙手捧著交到了彆人手裡?
至於嘴巴上說的老板對她的收留之恩,那就是瞎說的,嘴上哄哄人套套交情,無論是說的還是聽的,誰認真誰就輸了。
老板留了她,是因為她有用,且還給她節省了不少費用,並且唐檸現在也承諾了之後會培訓這批員工。
至於開錢,隻要老板不是傻的想要以後跟唐檸一拍兩散見麵都沒個點頭握手之情,那肯定是要給工錢的。
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虧,當然,除非吃虧能換來更大的利益,那給多少虧唐檸也照樣吃。
第二年夏天,唐檸在東城遇到了狼狽不堪的林秋風。
男人一直以來麵皮白皙,眉眼周正,帶著讀書人的斯文,現在看著滄桑頹廢了一些。
這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都破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拽掉了好幾個扣子。
“就一會兒的工夫,你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女人留著齊耳爽利的短發,皮膚白皙,五官柔美。她的身上穿著紅色洋裝,脖子上帶著項鏈,襯得她的臉氣色極好,白裡透紅。
“我走在巷子裡,被人套麻袋打了。”林秋風說了兩句話,牽扯到嘴邊的傷口,疼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他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黑了,走在前麵的他並沒有察覺到有人跟在他的身後,路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有人把麻袋往他頭上一蒙,拖入了小巷子裡。
他正走著路,眼前就一片漆黑,然後就被人拖走了,他心中一驚,劇烈掙紮,但是對方的力氣很大,怎麼都掙紮不開。
他想要說話,想要將套在身上的麻袋拿掉,但是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接著又是一腳揣在他的肚子上。
然後就成了這副豬頭樣。
唐檸挑了挑眉頭,看著這兩人的互動,這個女人應該就是董雲了吧。
記憶中男人可從來沒有這麼對她們母女二人說話。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態度,把兩人當成驢使喚。
他心中對林晚娘沒有一點的感激和憐惜,甚至把她當成了恥辱,一個受過新式教育的人怎麼有童養媳。
董雲才是此生的妻子。
然後,女人的態度卻稱不上好,甚至是有點兒嫌棄的樣子,“你離我遠點。”
看來兩人的生活並沒有那麼和諧。
她臉上的嫌棄和不高興幾乎遮蓋不住。
看到這一幕以後,林秋風卻是一下子爆發了,“你嫌棄我,你竟然嫌棄我!你……”他現在整個人的狀態卻非常糟糕,眼眶深陷,麵色蒼白,他緊緊地盯著董雲看了好久,麵目有點兒猙獰可怕。
“你看看這半年來,你乾了什麼事,寫出來的稿子,沒有一個雜誌社看得上,人家學校請你去上課,你還嫌錢少,嫌累,不肯去,這個家全靠我撐著,我當初和你談戀愛的時候,你文采那麼好,現在,現在怎麼就成了這樣呢!”董雲嫌棄地說。
“你說什麼,有本事,你再說一次。”林秋風咬緊了牙關,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你連兩個女人都打不過,要你有什麼用!你不要跟著我了,我還要工作呢,你這麼個大男人,一天到晚不乾正事,跟在女人後頭丟人不丟人。”董雲說話的口氣裡帶了點不滿。
那天林秋風被人扶了回來渾身都是傷,怎麼問他,都不肯說,這傷是怎麼來的。
後來才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她,竟是被個小丫頭片子給打了。
她是又氣又心疼。
男人身上的衣服臟了,家裡沒換洗的衣服了,給他們家洗衣服的人跑了,這活隻能她乾。
晚上卻要在院子裡,借著星光,將攢下的臟衣服都洗了,董雲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林秋風以毆打這對可憐的母女為發泄,壓榨這對母子的錢財為樂,她也逐漸從其中感覺到了趣味。
比如說家裡的衣服被套什麼的她都可以不用自己洗,有什麼跑腿的活要做,丈夫都能差使那個愚蠢的鄉下女人。
每次丈夫拿那對母女的可笑和愚笨當成笑話講,她比誰笑得都大聲。
她嫁了人以後,還沒在寒冬臘月裡洗過衣服呢。
請的傭人,也因為這個月錢不夠花,所以辭退了。
錢不夠花,能怎辦呢?
這種時候,大多是女人更能吃苦耐勞,而男人更容易打退堂鼓,他們可憐的自尊心不能容忍他們低下頭顱。
提供給他工作的男人,以前是他的狗腿,曾經手頭寬裕的時候,他身邊圍著一大幫子人,這人就是其中一個。
工資還不低,一個月十二塊大洋,要知道普通三口之家,一個月三塊大洋就夠用了。
但他們家,一個月正常開銷,遠不止三塊,要三十塊才夠用。
他埋頭寫了這麼久,隻有寥寥可數的幾篇稿件被錄取了,稿費沒多少,倒是用來參考的報紙和書買了很多。
她以前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隻以為是那些編輯不識貨,畢竟對他的文采,她是非常信任的。
但現在,她卻開始自我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