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沈熠然抱了被子鋪到臥室沙發上，顧遠修看他忙忙碌碌，疑惑喊道，“哥哥？”
沈熠然衝他笑了笑,“我睡相不好怕壓到你,又不放心你一個人睡,半夜要是想去衛生間或者傷口疼,彆忍著,直接喊我。”
顧遠修舍不得他受委屈,連忙起身,“哥哥你睡床吧,我睡沙發。”
沈熠然三兩步走過來，幫小孩兒蓋好被子,“這怎麼行？你可是病人！哪兒有讓病人睡沙發？”
更彆提小孩兒還是代他受過。
“可是我想跟哥哥一起睡。”顧遠修抓住他手，可憐巴巴說道。
對視片刻,沈熠然輕輕掐了下小孩兒白白嫩嫩臉頰，無奈退步,“要是半夜不小心被我壓到傷口,你可彆哭。”
顧遠修立刻笑開了，往旁邊挪了挪,期待地等他上床。
沈熠然重新把被子抱上床，他調整了一下睡姿,結果剛閉上眼，白天那驚險一幕又在腦中回放，嚇得他困意全消。
“哥哥？”
“沒事,你睡吧。”沈熠然做了個深呼吸,平複加速心跳。
窸窸窣窣聲音突然響起,顧遠修握住他手。
沈熠然愣了一下，眼中染上幾分笑意。
他撓了撓小孩兒手心，感慨了下小粘人精，這次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耳邊平緩呼吸聲，顧遠修悄悄睜眼，然後一點一點挪進他被窩。
沈熠然習慣性將人摟進懷裡，還蹭了兩下，睡得更熟了。
顧遠修將頭埋在沈熠然胸口，聽著那強有力心跳，眼中滿是依戀和慶幸。
其實今天被嚇到又何止沈熠然一個人？
天知道賀楊拿刀刺向沈熠然脖子時候，他有多驚慌恐懼。
要是再晚幾秒，說不定......
沒有被愛過孩子就是這樣，你給他一顆糖，他會惶恐推拒，覺得自己不配得到。
可當他接受這顆糖，會豁出命去對給他糖人好。
更彆提沈熠然給不隻是一顆糖，還有關心照顧以及顧遠修從未奢望過家。
他攥緊沈熠然衣擺，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嘴角卻高高上揚著。
***
第二天早上，顧遠修先醒過來，他像往常一樣用目光仔細描摹著沈熠然睡顏，怎麼看怎麼喜歡。
沈熠然平時總是一副張揚肆意，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模樣，而且行動力極強，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存在感最強那一個，吸引著無數人目光。
睡著時麵部線條卻十分柔和，顧遠修絞儘腦汁才想到一句俗套但貼切形容：像極了墜落凡間天使。
而他就是天使羽翼籠罩下那個幸運兒。
幸福與溫情在心底緩緩流淌，嘴角也控製不住地上揚。
過了一會兒，那羽扇般濃密睫毛輕輕顫了顫，顧遠修連忙裝作依舊在睡模樣。
沈熠然睜開眼，下意識將小孩兒往懷裡摟了摟，懶洋洋打了個嗬欠。
今天似乎比往常都要亮一些，窗簾縫隙隱隱透著光。
對許多人來說，冬天太冷，從被窩裡出來簡直是地獄級難度，幸好沈家有暖氣，即便外麵天寒地凍，屋內也溫暖如春。
否則沈熠然非得躺到快餓暈過去才會下床。
發了一會兒呆，他揉了揉顧遠修小腦袋，語氣慵懶中帶著些許寵溺，“該起床啦，小懶蟲。”
顧遠修這才裝作剛睡醒模樣，迷迷瞪瞪應道，“唔。”
“哎呀！”沈熠然突然想起小孩兒身上還帶著傷，“小修，你傷口沒事吧？”
“沒事。”顧遠修搖了搖頭。
沈熠然不放心，撩起他衣服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裂開，這才鬆口氣。
顧遠修看他表情就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於是搶先開口，“哥哥，你看我們睡一晚上也沒事，沒必要分開睡。”
沈熠然：“......”
病患本人都這樣說了，他除了寵著還能乾嘛？
“行吧，反正傷口裂開疼又不是我。”他揉搓兩把小孩兒腦袋，沒好氣說道。
得到這個回答，顧遠修低下頭，抿著唇開心笑了。
“對了，你後背有傷，要不先穿我衣服？”沈熠然打開衣櫃，猶豫了一下，回頭詢問顧遠修意見。
小孩兒衣服都正正好，他擔心勒到傷口。
“好。”顧遠修當然沒有異議，甚至有點小開心。
沈熠然衣服對小孩兒來說有點大，袖子卷了兩卷才勉強露出手指。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緣故，即便現在被沈熠然精心養著臉上多了點肉，小孩兒還是小小一隻，現在穿著寬大衣服，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沈熠然瞅著都忍不住父愛爆棚。
他走到陽台那裡，拉開窗簾瞬間刺目白光衝了進來，眼睛一時間竟是睜不開，幾秒後看清窗外金色，沈熠然忍不住驚呼出聲，“哇！”
竟然下雪了！
放眼望去，外麵白茫茫一片，乾淨又美好，像極了童話世界。
從前顧遠修最討厭冬天，因為夏天再熱他都能忍受，冬天饑餓與寒冷卻能要他命。
不過這個冬天跟往年都不一樣，他穿著暖和衣服，睡著舒適被窩，最重要是身邊多了疼自己人。
他嘴角微微上揚，黑白分明眸子裡也染上了星星點點笑意。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想放手啊。
***
吃完早飯，沈熠然看著庭院裡沒到膝蓋積雪，突然來了興趣。
半小時後，包成球小狼崽披著厚鬥篷坐在不透風玻璃陽光房裡，看沈熠然和衛陽他們在外麵打雪仗。
眼睜睜看著沈熠然悄悄繞到衛陽身後，冷不丁將一捧雪塞進對方脖子裡，然後飛快遁走，留下衛陽哇哇大叫手舞足蹈把雪往外掏，顧遠修噗嗤一聲笑出來。
哥哥好壞啊！
但是他喜歡！
衛陽好不容易收拾乾淨，扭頭對上小孩兒帶笑臉，故意裝凶嚇唬他，結果小孩兒笑得更加燦爛。
他也覺得自己挺傻，傻乎乎也笑了。
沈熠然注意到他們互動，跑到陽光房那裡，往玻璃上哈了一口氣。
在小孩兒疑惑目光中，他畫了一個愛心，順便拋了個wink。
正要跟小孩兒說兩句話，雪球從後麵砸過來，沈熠然氣憤扭頭再次加入戰局。
顧遠修摩挲了一下手中杯子，眼角眉梢俱是歡愉。
在顧家時他也經常看顧寧玨或者顧菲菲跟其他人一起玩，不過那種感覺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從前他被排擠被欺負，現在卻被接納被寵愛。
沈熠然也好，沈熠然那些朋友也好，都把他當成自己人，從沒用有色眼鏡看過他。
到沈家之後，他才真正作為一個人活著。
顧遠修輕輕舒了一口氣，看向沈熠然目光也更加眷戀。
沈熠然玩累了，推門進來，他坐到顧遠修旁邊，漂亮琥珀色眸子裡滿是關切，“小修，你冷不冷？傷口沒有再疼吧？”
顧遠修搖頭。
陽光房很暖和，裡麵還有花花草草，他坐在這裡特彆舒服。
沈熠然碰了碰他臉，確定小孩兒不冷，眉眼這才舒緩下來，“不冷就好。”
舔了舔乾燥嘴唇，剛準備倒杯熱水，小孩兒拉開鬥篷，將手裡熱牛奶遞過去，“哥哥，喝這個。”
沈熠然嘴刁，不喜歡用保溫杯，喝水喝飲料必須玻璃杯或者陶瓷杯。
剛剛顧遠修在他玩得開心時悄悄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擔心涼太快，一直藏在鬥篷裡，這會兒終於派上用場。
沈熠然眉眼彎彎，接受了小孩兒好意，“謝謝小修啦。”
“哥哥，你頭上有雪。”顧遠修抬起手，想幫他撣掉。
為了方便小孩兒動作，沈熠然主動低頭。
他頭發細細軟軟，還有一點俏皮小卷，手感特彆好。
清理完碎雪，顧遠修還有些意猶未儘，裝模作樣摸了好幾下。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沈熠然脖子有些酸，不禁詢問道，“好了嗎？”
“嗯。”顧遠修這才依依不舍放下手。
說話間衛陽進來了，得知顧遠修特意給沈熠然拿了熱牛奶，他羨慕得不行，“小修，我也想喝熱牛奶！”
不等顧遠修拒絕，沈熠然斜了他一眼，“你沒手還是沒腳？不會自己去廚房拿？”
竟然想使喚他受傷寶貝弟弟，衛陽是不是找打？
“可是你不也——”衛陽小聲嗶嗶。
“我怎麼了？小修是我弟弟！有本事你讓你媽也生一個去！”沈熠然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衛陽：“......可是小修跟你也不是一個媽啊。”
“那你去搶啊，誰攔著你了？”沈熠然對彆人可沒那麼耐心，都是踩臉硬剛。
衛陽說不過他，慫兮兮去了廚房，路上不知道怎麼腹誹這個死弟控。
回來時候他拿了不少水果和點心，一群半大孩子餓狼般撲了上去，沒一會手裡就空了。
衛陽欲哭無淚，衝他們背影叫嚷道，“你們這些牲口，好歹給我留一點啊！”
他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跑到避風角落，可憐巴巴跟周葉打電話告狀，沒多久就被周葉哄得眉開眼笑，瘋狂搖尾巴。
喝完牛奶，沈熠然陪著顧遠修說了一會兒話，出去繼續玩。
顧遠修捧著空杯子，目光始終凝聚在沈熠然身上，仿佛天地間隻有這一個人，其他都是虛影。
陽光房外麵，沈熠然搓了搓手，不經意抬頭，發現沈慕寒站在二樓窗口看著他們，還是一如既往麵癱臉。
要不是有昨天那番互動，他肯定又要誤會沈慕寒嫌他們吵嚷才沒有好臉色。
沈熠然想了想，彎腰捏了一個拳頭大雪球朝沈慕寒砸了過去。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下意識避開，沈慕寒卻抬手抓住雪球，投來疑惑目光。
沈熠然衝他笑了下，正要說些什麼，又一個雪球砸到腦袋上。
他沒好氣地扭頭，再次加入戰局。
沈慕寒被那個笑晃到眼睛，要不是手裡還拿著雪球，還以為剛剛是錯覺。
一滴水從掌心滑落，沈慕寒左右看看，將雪球放進杯子裡，讓管家搬一個小冰櫃上來。
管家收到消息時還有些懵，問了一下要什麼牌子冰櫃後便下單讓人送貨上門。
沈慕寒又覺得杯子太寒酸，特意定製了一個玻璃罩。
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不到一小時，沈熠然隨手扔那個雪球華麗大變身，舒舒服服住進沈慕寒精心準備小冰櫃裡。
沈慕寒蹲在冰櫃前麵欣賞了半天，心裡還挺美。
蘇洛安正好過來，疑惑道，“慕寒，你在看什麼？”
沈慕寒往旁邊讓了讓，蘇洛安好奇地湊過去，瞅半天發現沒什麼特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雪球，他不禁有些茫然，“這有什麼好看？”
沈慕寒嘴一翹，眼角眉梢俱是嘚瑟，“然然送我。”
蘇洛安：“......”
朋友，你高冷人設崩了自己知道嗎？
真想讓學校那些嚷嚷著沈慕寒好酷好帥迷弟迷妹們看看這家夥真麵目。
不過看到沈慕寒和沈熠然關係和緩，蘇洛安也為他們開心。
“昨天晚上吃飯時候，然然還給我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沈慕寒繃不住輕笑出聲，“我給他夾了一塊，他沒生氣，吃掉了。”
蘇洛安捂住臉，不敢再看沈慕寒蠢兮兮表情。
就幾塊糖醋排骨，至於笑成這樣？
另一邊，注意到沈家兄弟倆互動，顧遠修嘴唇一點一點抿緊，眼中也帶了幾分失落。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沈熠然跟沈慕寒和好，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阻攔，可他還是想沈熠然隻看著自己一個人，隻對自己一個人笑。
他將手伸進衣服裡，摸著那塊帶著體溫平安扣，低著腦袋模樣像極了骨頭被搶走沮喪小狼崽兒。
“唉，你這樣不行啊。”衛陽盯著顧遠修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搖頭，他推門進了陽光房，無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