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修眉眼冷淡，沒有半分在沈熠然麵前溫順乖巧。
什麼不行？
衛陽早就習慣了小孩兒兩副麵孔，他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挺好，因為這代表沈熠然在小孩兒心裡特彆重要。
就跟他家葉子一樣，對其他人無情冷酷，看他眼神卻和軟極了。
要不是這樣，衛陽也不會放任小孩兒粘著沈熠然。
“要想抓住然哥心，光懂事沒用，還要使一點小手段。”他大大咧咧坐到顧遠修旁邊，一副促膝長談架勢。
“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哥哥事情。”顧遠修眼中滿是警惕，儼然將衛陽當成敵人。
“嘖，你這小孩兒想哪兒去了？”衛陽哭笑不得，抬手就要揉顧遠修腦袋，被躲開了，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我可是然哥兄弟，怎麼可能害他？”
“我是說抓住然哥心小手段！誰讓你傷害他了？”
顧遠修身體這才放鬆下來，他剛剛還以為衛陽是第二個賀楊。
衛陽歎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極了操碎心老父親。
可他也沒辦法，這不是馬上要開學，他怕沈熠然又跟以前一樣，看到顧寧玨就巴巴地湊上去當舔狗。
從前又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幸虧小孩兒長得跟顧寧玨有幾分相似，還得了沈熠然青眼，這次冷戰時間竟然破紀錄了。
可光這樣不夠，萬一開學後天天見麵，沈熠然又一頭栽進去，就憑小孩兒這不爭不搶性子能鬥得過顧寧玨那道貌岸然家夥？
衛陽斟酌了一下詞彙，“我問你，如果你手裡有兩顆糖，分彆給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乖乖等著，另一個哇哇大哭撲上來討要，你先給誰？”
“聽話那個。”顧遠修想也不想回答道。
衛陽脫口而出話卡在嗓子眼，差點噎死。
這小孩兒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那個在哭孩子呢？你不給他會一直哭。”
“等他哭累了再給。”顧遠修滿臉理所當然。
衛陽：“......你贏了。”
他揉了揉發疼太陽穴，“但一般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先哄那個哭孩子，甚至會因為另一個孩子懂事，就把兩顆糖全給哭那個。”
他又補充一句，“然哥肯定也這樣。”
顧遠修這才閉嘴，沒有反駁。
“所以啊，要想讓然哥心裡隻有你，必須要會撒嬌，懂嗎？”衛陽拐了半天彎終於說到點子上。
“撒嬌？”顧遠修愣住了。
“是啊，我就是靠撒嬌才賴上葉子，不然按她那性子，怎麼可能看到我？”衛陽麵露得色，想到剛剛周葉順毛，嘴角都快跟太陽肩並肩了。
顧遠修這才認真起來。
“然哥問你傷口疼不疼時候，你是不是都說不疼？”
顧遠修點點頭，被人捅了四刀怎麼可能不疼？
但他不想讓沈熠然擔心，才默默忍著，裝作沒事樣子。
“你這就不行了，換做我，哪怕隻有一分疼我都要說成十分，不然怎麼能騙到安慰和抱抱？”衛陽手把手教著顧遠修怎麼裝可憐，說得頭頭是道。
顧遠修聽得認真，恨不得掏出一個小本本記錄下來。
見他終於上心，衛陽連忙打起精神，“遠修，你也不傻，然哥那天為什麼帶你回來，之後又對你這麼好，原因不用我說你也清楚。”
原先衛陽和小弟們隻是看在沈熠然麵子上對小孩兒友善，可經過昨天那件事，他們也打心底把顧遠修當自己人，因此不希望小孩兒被拋棄。
聽到這話，顧遠修眼瞼輕顫，心臟一陣刺痛，卻也知道要不是因為那個理由，自己還在顧家水深火熱。
他從來都沒因為這件事怨恨過沈熠然，一直都很感激。
但同時也非常惶恐，擔心自己失去價值後被丟到一邊。
“然哥性子你也清楚，要是再這麼不爭不搶下去，他將來被人搶走話你可彆跑到我這兒哭。”衛陽說得口乾舌燥，拿起旁邊杯子灌了好幾口。
“我知道了，謝謝你。”顧遠修真誠地說道。
“客氣什麼。”衛陽衝他笑了笑，又傳授了不少經驗，這才出去繼續玩。
顧遠修摸著脖子上平安扣，想到接下來要做事情，心跳得非常快。
沈熠然再過來時候，發現小孩兒皺著眉，一副不舒服樣子，連忙上前，“小修，你怎麼了？”
顧遠修抓緊衣擺強作鎮定，“傷口有點疼。”
“是不是裂開了？我看看？”沈熠然皺著眉就要掀衣服。
顧遠修抓住他手，小小聲道，“哥哥抱抱我就不疼了。”
沈熠然愣住了，看到小孩兒害羞漲紅臉，噗嗤一聲笑出來。
就在顧遠修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時候，沈熠然張開雙手將他攏進懷裡，顧忌著小孩兒後背傷口，他沒敢太用力，“現在還疼嗎？”
顧遠修猶豫了一下，環住沈熠然腰，“好多了。”
沈熠然揉搓兩把小孩兒腦袋，對他撒嬌特彆受用。
衛陽隔著玻璃看到這一幕，衝顧遠修豎起大拇指。
小朋友乾得漂亮！
再接再厲啊！
顧遠修嘗到甜頭，自此在奇怪路上一去不複返，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沈熠然陪小孩兒坐了一會兒，又去廚房拿了些點心和熱飲才出去。
這次他堆了一個小雪人。
看著壘在一起兩個白色圓球，沈熠然摸了摸下巴，跑進屋正好看到蕭楚媽媽，“阿姨，家裡有紐扣嗎？”
“紐扣？你衣服壞了？”蕭楚媽媽下意識問道。
“不是，我有其他用。”沈熠然嘴一咧，笑了。
“行，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沒幾分鐘，蕭楚媽媽拿了一盒紐扣過來。
“謝謝阿姨。”沈熠然接過來，風一樣又跑了。
沈慕寒正好下來，撞上這幕，好奇地跟了出去。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敢這樣，怕掃了弟弟興致，現在沈熠然伸出橄欖枝，他才小心翼翼接住，然後一點一點靠近。
沈熠然將紐扣按到雪人腦袋上，又插了兩根樹枝做胳膊，最後扶著顧遠修出來邀功，“小修，看，這是哥哥給你堆雪人，好不好看？”
顧遠修很給麵子，立刻露出歡喜表情，“好看！謝謝哥哥！”
“嗨呀，小意思！”沈熠然嘴上這樣說，麵上卻是眉飛色舞，很享受這種被弟弟崇拜感覺。
聽完全過程沈慕寒心裡那叫一個酸，仿佛吃了一卡車檸檬。
好氣喲，寶貝弟弟都沒給他堆過雪人！
這小屁孩兒到底有什麼好！
顧遠修繞著小雪人轉了一圈，開心極了。
不過他想到什麼，突然蹲了下來。
“小修，你現在身上有傷不能打雪仗，過段時間養好了再玩好不好？”沈熠然誤會了，好聲好氣勸道。
“我也想堆一個哥哥雪人。”小孩兒黑白分明眸子裡滿是期盼。
“你啊。”沈熠然揉了揉小孩兒腦袋，樂得不行，“怎麼這麼粘人？”
顧遠修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露出紅彤彤耳朵尖。
就算是雪人，他也想要哥哥陪著。
幾分鐘後，一個稍微大點雪人立到小雪人旁邊，依偎在一起，格外溫馨。
顧遠修還嫌不夠，將脖子上圍巾解下來纏到兩個雪人脖子上，生怕他們凍著。
沈熠然縱容著小孩兒，不過沒了圍巾，他怕顧遠修吹風太久著涼，推著人進屋暖和暖和。
衛陽他們也玩累了，前呼後擁跟了過去。
沈慕寒抿了抿唇，悄悄順走沈熠然放在玄關處紐扣盒子，默默去了庭院。
午飯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見沈慕寒，沈熠然剛想找人，他正好進了餐廳。
人到齊了，正式開飯。
衛陽這些皮猴兒敢跟沈熠然鬨騰，但是在大幾歲沈慕寒麵前卻跟見著貓耗子一樣，還有幾個坐立不安，打算找個借口跑路，吃了飯再來。
結果沈慕寒盛了一碗湯，裝作漫不經心地放到沈熠然麵前。
餐廳裡一片死寂。
跟沈熠然玩得好都知道這對兄弟關係不好。
每次看到沈慕寒，沈熠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對方也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冷冰冰。
衛陽特彆苦惱，一會兒沈熠然把湯碗扣沈慕寒腦袋上，他是攔沈慕寒好呢，還是拉著沈熠然跑路好呢？
這一瞬間，他想法跟昨天晚上管家空前一致。
結果衛陽多慮了，沈熠然非但沒生氣，還衝著沈慕寒笑了笑，把湯喝完了。
這下不隻是衛陽，所有小弟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這到底什麼情況？！
是他們在做夢還是世界末日到了？
沈慕寒嘴角翹了翹，覺得自家寶貝弟弟怎麼看怎麼乖，他捏著筷子正想給沈熠然再夾一塊糖醋排骨，結果跟另一雙筷子撞到一起。
順著筷子看過去，對上顧遠修那狼崽子般護食眼神，沈慕寒瞬間不爽。
兩人暗中使力，誰也不肯讓步。
因為爭不隻是一塊排骨，更是沈熠然這個人。
氣氛再次凝滯，衛陽冷汗都快下來了。
小祖宗哎，你跟誰作對不好非得招惹沈慕寒？
也不怕人家一個生氣把你丟出去！
沈熠然吃完碗裡菜，一抬頭看到這幕，有些疑惑，“嗯？”
聽到聲音，顧遠修表情瞬間從凶戾切換到溫順模式，他乖巧地鬆開筷子，懂事道，“大少爺你吃吧，我不跟你搶。”
不等沈慕寒高興，自家寶貝弟弟一連往那小狼崽子碗裡夾了三塊糖醋排骨，還笑眯眯揉了揉那家夥腦袋，“小修真乖，想吃什麼跟哥哥說，哥哥給你夾。”
“嗯。”顧遠修羞澀地笑了笑，還用臉頰蹭了蹭沈熠然手，換來對方更加愉悅笑聲。
沈慕寒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口，差點憋成內傷！
這小狼崽子竟然裝可憐！
好重心機啊！
贏了排骨，輸了弟弟，這波血虧！
“哥哥，大少爺是不是不喜歡我？”在沈慕寒瞪視中，顧遠修往沈熠然身邊縮了縮，怯怯地問道。
“怎麼會？”沈熠然笑著看向沈慕寒，“小修這麼可愛，誰會不喜歡你？你說是吧，大哥？”
沈慕寒被這聲“大哥”嚇得糖醋排骨都掉了。
衛陽他們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天這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肯定是西邊出來！
不然怎麼會出現這麼魔幻一幕！
“嗯。”沈慕寒悄咪咪做了個深呼吸，儘量保持他沉穩形象，腦子裡卻放起了煙花。
他都記不清上次沈熠然喊自己大哥是幾年前了！
這樣一對比，小狼崽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
“看吧。”沈熠然對顧遠修眨了眨眼睛，笑得俏皮。
顧遠修看看沈熠然，再看看沈慕寒，抿了抿唇。
既然沈熠然想跟沈慕寒和好，他自然不會阻攔，要是沈慕寒識相，他也不介意分對方一點點。
但隻有一點點，多了不給！
兩人對視，看在沈熠然麵子上勉為其難握手言和。
吃完飯上樓，沈慕寒站在窗口，看著庭院裡肩並肩三個雪人，冷哼一聲。
但想到沈熠然親近態度，嘴角又翹了起來，美滋滋回房看雪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