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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原是被喧嘩聲吵到,他本在車上閉目養神,忽然聽見一聲喧嘩,不免心煩。
“何人喧嘩?”江采問江為。
江為看著自家少爺,不過短短一年,他仿佛老了十歲,黑發中摻白發,臉上憔悴難掩,眼睛裡紅血絲更是從未消減過。身體更是大不如前,時常咳嗽。
夫人給他請過好多大夫,都不見好轉。
江為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葉玉珠,儘管他一直覺得阿九才是夫人。
江為看出去,“似乎是永安侯的府邸傳來的。”
“哦?”江采掀起簾子,看向路邊停著的馬車。
他倒是見過永安侯幾次,不過並不舒服。永安侯與當今皇帝關係親厚,聽聞當今皇帝能奪得這九五至尊之位,與這位永安侯的鼎力支持脫不了關係。
不過這位侯爺常年不在京中,叫人想結交也找不到人,便慢慢被人忘卻了。
如今快到年關,回來倒是無可厚非。
隻是……未免太過高調了。
江采頭又痛起來,正要放下簾子,忽然瞧見一個身影酷似阿九。他一下子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往那兒瞧去。
卻見,那身影與那位永安侯相談甚歡,他身後的仆人們還說著什麼“夫人”之類的話。
他提起的心又迅速墜落,不是阿九。
不是他的阿九。
江采閉上眼,落了簾子,吩咐江為:“快些回去吧。”
江為點頭,命車夫加快了速度。
他如今的府邸還是從前那座,隻不過在江遜也去世之後,這府裡總覺得少了許多生機。
江采看了一眼門上牌匾,並不十分情願回去。
他一回去,便要麵對那些東西。
沒有阿九的江家,還有葉玉珠的吵鬨。江采隻覺得頭更痛了。
他下了馬車,才行過回廊,便聽見葉玉珠的腳步聲。
葉玉珠臉色不算好看,“我還以為你今天又不回來了。”
江采身心俱疲,不願意與她爭辯,敷衍道:“我幾時不回來了?”
葉玉珠不依不饒,“前幾天,你每日都說宿在同僚家中,你忘了嗎?”
眼見她又要翻舊賬,江采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他抬手,扶著額頭,聲音疲憊
不堪:“彆說了,咱們能先進門嗎?”
他如今是越發不喜歡葉玉珠了,葉玉珠越來越囂張跋扈,好像從前那些可愛,都被磨滅了。隻剩下無休無止的吵鬨。
他若是與哪個人多說一句話,葉玉珠便不依不饒要鬨。
家中丫鬟更是,他若是多看了誰一眼,葉玉珠便要發落人家。
江采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可是講道理又說不通。但凡多說一句,她就要指責他:“江采,你變心了是嗎?你不愛我了,是嗎?你彆忘了,你曾經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我們還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這些你都忘了是嗎?”
一聽這些話,江采就覺得心更累了。他不由得會想起阿九,那個孩子……簡直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不,也許,從葉玉珠回來就是。
江采甚至懷疑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從前對葉玉珠念念不忘。
可是說再多,都回不去了。
他陰沉著臉,從葉玉珠身邊走過。葉玉珠話還沒說完,一把拽住他,“你彆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江采陰惻惻看她,“你還想說什麼?”
這眼神,和他平日裡截然不同。葉玉珠一愣,鬆了手。
江采便拂袖而去。
葉玉珠看著他的背影,心低落下來。她心裡對江采到底是有感情的,他們青梅竹馬,這情分彆人哪裡比得上?
從前還有個阿九,現在阿九也死了。江采就成了她一個人的,也隻能是她一個人的。
江采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剛落下來就一陣劇烈地咳嗽。
江為趕忙讓人送藥來,如今江采三天兩頭要喝藥,全然成了一個藥罐子。
很快有人送藥過來,江采喝了藥,覺得胸口氣順了不少,便道:“福珠與寶珠呢?”
福珠與寶珠那日被救下,江采帶她們回了江家,因為她們是阿九的舊人,他看著,好似又看見阿九在的時候。
葉玉珠哪裡容不下,便苛責打罵她們。被江采發現,江采與她大吵了一架。她才有所收斂。
那人不敢回話,江采看他瑟瑟縮縮的樣子,便明白又出了事。他冷下臉來,“人呢?”
那人噗通一聲跪下來,“爺饒命……夫人她……她今天找了寶珠過來,說是她的名字衝撞了自己,便要處置了她……”
江采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然後呢?”
那人一抖,小聲說:“打了寶珠五十板子……寶珠沒撐過去,當下就咽了氣。”
江采震怒,眼裡簡直冒火,他憤而出門,直奔葉玉珠的房門。
葉玉珠還在生氣呢,聽見有人過來,吼道:“誰啊?我都說了,我不要人伺候!滾遠一點!”
江采人到門口,聽她這話,臉色更加沉,徑直跨過門檻,便到了葉玉珠身前。
葉玉珠還愣呢,便被江采抬手甩了一巴掌。
她當下隻覺得眼冒金星,扶著身後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你這惡婦!竟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