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摔了腿,可是好些了?”羅用問他。
“就是崴了腳,都快好全了。”田崇虎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兩隻眼神遊移不定,被羅用看到自家這般磕磣的模樣,他覺得很丟臉很不自在。
“我看看你的腳。”羅用說道。
“有甚好看的,若不是村正非叫我在炕上待夠一個月,我早都能乾活了。”田崇虎口裡嘟囔著,見羅用板著臉皺著眉頭,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有幾分氣弱,老老實實把自己受過傷的那隻腳伸出來給他看。
羅用查看過他的傷勢,確實沒什麼大問題,先前應該是從屋頂上摔下了,落地的時候崴著了,這時候已經好得差不多,看他的精神麵貌,也不像是受了內傷的人,於是便也放下心來。
“你便按田村正說的,在炕頭上待夠一個月,仔細彆留下病根。”羅用對田崇虎說道。
“哦。”田崇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羅用知道他這時候應是覺著沒麵子了,於是便也不在他家多留,又叮囑了幾句,便起身出了院子。
田崇虎的耶娘又出來送他,羅用擺擺手,沒再多說什麼,徑自出了他家院子。
幾日後,待那田崇虎在炕上差不多待夠了一個月,羅用便讓他跟自己一起去一趟離石縣。
“你自己進城就行了,做什麼非得叫上我?”田崇虎那小子還有些不樂意:“我阿耶昨晚浸了五十斤豆子下去,我還想留在家裡做豆腐呢。”
“不是有你耶娘,還能差你一個?”羅用道。
“他倆做活不像樣,現在整個村裡就我家的豆腐賣得最差,若不是經常有外地人過來收貨,我家的營生早黃了。”田崇虎坐在車上,略帶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你真不坐車啊,我這腳早都好全乎了。”
“你坐你的。”羅用道:“那你從前沒長大不能做活的時候,他們是怎麼過的日子?”
“就糊弄著過唄,橫豎餓不死就行了。”
“那你就隨便讓他們接著糊弄。”
“那怎麼行,再按這麼下去,我將來可討不著媳婦,我阿妹也找不著好婆家。”
“這就開始琢磨媳婦了?這是看上誰家小娘子了吧?”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路,待到進了離石縣城,羅用直接就奔賣鐵器的地方去了。
這時候的鹽鐵酒都是官營與私營共同存在,他們離石縣中就有不少賣鹽賣酒的商販,不過鐵器的話,主要還得是官營。
縣城中有一個打鐵鋪,那是私人的,主要幫人加工一些小件的鐵器,翻新修理之類的,像現在不少縣中百姓用來做竹鏈條的那兩樣小工具,其中的鐵質部分,就是出自於這個打鐵鋪。
另外還有一個官營的鐵器鋪,基本上村裡人買菜刀農具都是去的那裡。
“三郎今日怎的來了,可是要買農具?”現如今在這離石縣,就沒哪個是不認識羅三郎的,負責那鐵器鋪的是一個長得挺斯文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我想買個鐵釜。”羅用說道。
“要多大的鐵釜?”那中年男子引他去看鐵釜,有大中小三種規格,每樣就擺了一個在那裡。
這家鐵器鋪門麵黑漆漆的采光不太好,店裡的東西倒是不少,主要以農具為主,各種大小農具都有,相對於熱鬨的農具區,那幾個鐵釜擺在那裡孤零零的,上麵還積了不少灰塵,顯然已經有很長時間無人問津了。
“這個多少錢?”羅用指了指其中一個鐵釜,問道,這鐵釜直徑有一尺左右,已經是這個鋪子裡最小的一個了。
“這個鐵釜要四千六百錢。”那賣鐵器的人答道。
“……”一聽這價錢,羅用順口就想說能不能便宜點,不過好歹他還記得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的路邊攤,討價還價這種事在這時候還不流行,尤其是在這種官營的鋪子裡,更是說一不二。
在初唐這時候,隨著冶鐵技術的不斷發展,鐵器的使用也已經比較普遍,從前是鐵比銅貴,這時候已經是銅比鐵貴了,不過也沒貴多少就是了。
這時候的銅幣一個是一錢重,按現下的計量單位來算,一千個銅幣重六斤四兩,四千六百個銅幣,差不多就有二十九斤半
羅用上手去試了試那個鐵釜的重量,約莫得有四十來斤。因為冶煉和澆築技術都不是很發達的緣故,這時候的鐵釜看起來相當笨重,這麼大一塊鐵疙瘩,就算是擱在後世,價格也便宜不了。
羅用把這個鐵釜給買了下來,又跟人要來一些熱水,裡裡外外將這鐵釜刷洗乾淨。
現如今他們離石縣中家家戶戶燒火炕,炕頭上都燒有熱水,羅用在城裡認識的人多,隨便跟人討要點熱水那是容易得很。
刷洗完的陶釜被羅用架在一口爐子上,下邊點上柴火燒起來,又在釜中加了幾大坨凝結成雪白色膏狀的豬油。
“我這幾日剛剛想起來一個新營生,往後你就待在城裡頭,專門幫我賣這個。”羅用一邊手裡頭忙活著,一邊對那田崇虎說道。
“那我家裡頭怎麼辦?”田崇虎道。
“這買*做豆腐有前途。”羅用跟他說:“你好好給我乾個三兩年的,娶媳婦的錢就有著落了,你阿妹的嫁妝也有著落了。”
這小子運氣不好,沒遇著好耶娘,上回見到他家那副光景之後,羅用就想把他給弄出來了。
對於那樣的家庭,就算是開了外掛的羅三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早早把人給弄出來,免得將來有一天被他那不靠譜的耶娘給拖累死。(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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