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製草紙之法,羅用是從一份報紙上看來的,就夾在他的那些二手書籍裡頭,標題是《土紙的製作與興亡》。
在羅用小的時候,讓他印象深刻的,除了臭肥皂,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草紙,那種紙又黃又糙,摸起來頗有硬度,也比較厚,一毛錢能買一刀,羅用小時候家裡就是用的那種紙,直到後來更軟更白的機製紙出來了,很快就把市場給占領了。
羅用這一回鼓搗著造紙,真正想要做的,本來就是這種草紙,之所以先前要那樣說,不過就是為了賣個蠢而已。
造紙一事,牽涉頗多,那些世族大家要是能把這個草紙當成一個笑話看待,那是再好不過。
他們若是不能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來看,也是無可奈何,這草紙的製造方法現在反正已經流傳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在群眾智慧的推動下,技術不斷改進,各種更加優質的紙張也會被平民百姓們紛紛製造出來。
大勢所趨,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是憑借他們那幾個士族大家就可以阻擋的了,為今之計,除了把那羅棺材板兒抹殺泄憤,其他怕也做不了什麼。
可真要動那塊棺材板兒的話,就不得不考慮他這個人現在的影響力……
這時候對羅用動手,彆說離石人不能答應,怕是在整個中原地區,都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說到仗義執言,這時候的人還真就一點都不犯孬。
羅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為他贏得了許多人的愛戴。先有那個讓所有農戶記住他的燒火糞之法,後又有給草原人帶來新氣象的製皂之法,雖被人戲稱為棺材板兒,但百姓對他的喜愛不容置疑。
再加上,上頭那一位的態度也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在這個時代,王權與世族大家之間的勢力,原本就處於一種微妙平衡的狀態。
李世民就算不喜歡那塊棺材板兒,也不影響他在羅用出事之後,以此為由頭,去收拾那些士族大家,到時候他師出有名,又有百姓支持,那些士族怕也是要支撐不住,更何況這些士族集團原本也不算特彆團結,內裡還有各種利益糾葛愛恨情仇。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大環境,羅用這一次才敢公然造紙,挖了那些士族大家的牆角。
·
“賣草紙嘞!草紙嘞!”七月中旬的離石縣城,街頭巷尾之中,常常能看到一些挑著擔子賣草紙的村人。
六月份剛剛忙完夏收,下半年該種的莊稼,這會兒也已經種下去了,眼下正是農閒的時候,七月初的時候那西坡村的羅三郎造紙不成,反倒弄出了廁紙一物,聽聞那廁紙並不難造,材料僅僅隻是秸稈和石灰而已。
有些個腦子活絡的,便跑去西坡村找那羅三郎學習造紙之法,學得了手藝之後自己回家造紙,擔來城中售賣,於是很快的,離石縣中不少人家便告彆了廁籌,用上了廁紙。
“你這草紙怎賣?”巷子裡,有一戶人家站在院牆之內問道。他家那院牆矮矮的,還沒半人高,隔著一堵牆也並不妨礙交流。
“一文錢兩斤。”那挑擔的漢子言道。
“可足斤?”院中那人說著,往院牆邊上又走了幾步,隨手將手裡的掃帚放在牆邊。
“郎君隻管安心,我這草紙做得又薄又細,每一摞都不止一斤重,不信你儘管拿去稱。”那挑擔的漢子這時候也將擔子放了下來,他這擔子兩頭都有一個籮筐,籮筐裡麵上麵,層層疊疊地將草紙堆得山高。
賣草紙的農戶從籮筐縫隙裡抽出幾張草紙遞給對方,院子裡那人接過去看了看,口裡又問:“可收粟米?”
“那你得先讓我看看你家粟米什麼樣,若是好的,一升粟米換一斤。”這賣草紙的顯然不太願意收粟米,剛剛結束一場夏收,家裡正有不少新糧呢,再說這會兒的粟米也都是去年的了,有些個人家若是保存的不好,說不定都生蟲了。
“行了,給我來兩斤吧。”牆內那人說著,順手就將手裡那幾張草紙收到衣服裡,然後又摸出一文錢放在牆頭。
“好嘞。”賣草紙那人答應一聲,高高興興從擔中拿了兩摞用麥草捆紮起來的草紙遞給對方,複又將那一文錢收好,挑起擔子一路沿著巷子繼續叫賣。
“賣草紙嘞,草紙嘞。”
“哎,賣草紙的,這邊啊。”
“好嘞。”
“你家草紙怎的賣?”
“一文錢兩摞。”
“我要十文錢,你能給多少?”
“我家的草紙五文錢十二摞,十文錢二十五摞。”
“給我看看你這個草紙什麼樣。”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