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杜構離去(1 / 2)

南北雜貨 報紙糊牆 8000 字 6個月前

這一回從離石縣城到西坡村的這條路,位置最好的頭尾那兩段,都是由縣中根基深厚的人家認捐,像馬王這樣的商賈之家,肯定是爭不過這些人的,於是隻好選了彆的路段。

好的位置雖然被彆人爭去了,但他們這兩家認捐的路段都很長,那一日的認捐過程,差不多也就彰顯了他們各家各戶在離石縣當地的身份地位。

真正底子太薄說不上話的,那時候便也沒有吱聲,隻當是過去瞧了個熱鬨,又吃了頓飽飯,便高高興興回去了,錢財沒花出去分毫,倒是長了見識又多了談資,他們也是樂意的,不樂意也是無法,這種錢也不是誰想花都能花出去的。

西坡村這邊是有人搶著修路,沿路的幾個村子,也都跟著沾光,而其他地方的人,卻隻有眼饞的份,比如說距離西坡村不遠的小河村。

羅用與他們說,小河村若是要修路,也來西坡村買水泥,羅用便按五文錢一擔賣於他們,這也是他最近賣水泥給認捐了他們西坡村這條路的商賈富戶們的價格。

這年頭不比後世的機械年代,事事都要靠人力去做,一擔水泥的生產,要先挖黃泥,加一些石灰石膏和均勻了,再摔成一塊一塊方方正正的泥坯,搬到土窯裡堆砌好,煆燒的時候,也要有專門的人負責看火,這活兒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來。

煆燒冷卻之後,工人們又要將它們從土窯中搬出來,先用錘子敲碎,然後再放到石碾上碾成粉末,一遍不夠細,至少要碾二遍,有時候煆燒的時候若是沒掌握好火候,或者是先前和泥的時候沒有和好,後麵的粉碎工作就會變得十分困難,三遍四遍他們都碾過。

羅用與他的弟子們算過,一擔水泥的成本,大約就是不足兩文錢的材料費再加上兩文多錢的人工費,售價若是六文錢,那便能有兩文錢的利潤,羅用得一些,他的弟子們也得一些。

若按五文錢來賣,理論上應該也有一文錢的盈利,不過羅用也不能讓他的那些弟子們做白工,所以他自己也就不怎麼賺錢了,不賺錢倒也沒什麼,反正水泥廠那邊的事情也不怎麼需要他費心。

羅用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杜仲膠的生產和運用。

如果不考慮效率的話,杜仲膠的提取並不算困難,就在大夥兒轟轟烈烈忙修路的時候,羅家的第一批杜仲膠鞋底也終於順利問世了。

然後羅用就到離石縣城去請了那會做皮靴的匠人過來,連同他家裡的一些皮子,一同帶回了西坡村。

人就安置在坡上那個院子裡,每日到了飯點,許家客舍那邊的小孩兒就會提著蓋籃過來給他送飯,他若想自己出去走走,那便自己去許家客舍吃飯也行,飯錢都給記在賬上,到時候羅用再與許家兄弟結算。

這也是未曾有過的待遇,這皮匠從前去那些商賈富戶家中幫人加工皮草製作皮具的時候,大多也就是與那些府中的仆從奴役一起吃飯,若遇著寬厚的,能單獨給他一兩個小菜,一些炊餅餺飥之類的精細吃食,就算是很不錯了,哪裡像羅三郎這般,簡直是把他當成貴客招待。

他卻不知,對於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小三十年的羅某人來說,像他這種又懂硝製又懂鞣製,又會做馬鞍又會做皮靴的匠人,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是一個高級技工了,待遇好那都是應該的。

隻不過在這個時代,匠人的身份著實低下,士農工商,理論上說起來他們還排在商人前麵,事實上他們往往還是要給商人打工。

這馮皮匠也是家傳的手藝,他家祖上當年是逃難來到離石縣,靠著幫人製作馬鞍硝製皮草的手藝賺取些許錢糧,生活勉強還算能過得下去,從此便在此地定居下來。

城中也有傳言,說他祖上原本乃是關外的胡人,馮皮匠自己也認為這話有幾分道理,但他對外肯定是不會承認的,再說他祖輩父輩都在此地娶妻生子,早已融入當地生活,戶籍也沒有任何問題,那他現在自然就是離石縣人了。

他的父祖既然沒有對他說自己是關外的胡人,那他們肯定就不能是關外的胡人,父親希望他能在當地安居樂業,他自己也願意過這種生活,並且也對自己能夠擁有相對安穩的生活感到慶幸。

前些年時常聽聞關外又有雪災,牛羊死了無數,胡人怕是又要犯邊。對於絕大多數中原人來說,他們隻會關心邊境安危,對於那些胡人的日子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餓死了很多人,他們是不怎麼在意的。

關外的生活並不容易,也不是沒有胡人想過要入關來討生活,但是他們怎麼入?

沒有戶籍,在中原地區就是寸步難行,有些人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也有接受了關內一些商賈富戶的庇護,然後甘願受人差遣的,那就成了奴仆了。

這些給人當奴仆的胡人,通常被喚作胡奴,其中不少胡人都是被人略賣,並非出於自願。

但是在中原地區,像胡奴昆侖奴這些群體,他們並沒有多少作為人的權利,唐律上也說,賤人奴婢,律比畜產。

所以馮皮匠一家還是幸運的,雖然匠人的社會地位相對低下,但他們也是有正經戶籍的,受到大唐律法保護,不是彆人可以隨意打殺略賣。

待做完了手頭上這個活計,他回去以後肯定得好好給自家祖上燒上一炷香,他有預感,他們馮家人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我阿姊的靴子做得可順利?”這一日,羅用又過來查看進度。

這幾日馮皮匠已經做好了杜構和馬飛陽的靴子,另外還有羅四娘與羅五郎的靴子也做好了,現在正在做的,是羅大娘與羅二娘的靴子。

杜構與馬飛陽都是做的馬靴,羅四娘與羅五郎的靴子裡絮了棉,這綿並不是後世那種棉花的棉絮,而是絲織品,類似於蠶絲被那樣的東西,這時候的富貴人家多用它做冬衣。

四娘與五郎平日裡要麼待在炕上不用穿靴,要麼出去活動的話,運動量就比較大,正是愛跑愛跳的年紀,若是給他們做毛靴,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該把皮毛都給踩塌了,皮靴裡麵絮一層薄綿,小孩子身上暖,應也足夠了。

大娘二娘這兩雙做的就是毛靴,用的是兩塊殘破的狼皮。

去年離石縣城西北邊的山上下來幾條狼,被村民合力打跑了,其中還打死了兩頭,拿到城裡去賣,那狼肉不好吃,狼皮又被他們打壞了,也賣不著什麼好價錢,最後馮皮匠就以相對低廉的價錢收了下來。

這兩塊狼皮品相不好,被村民用鋤頭扁擔砸出來許多大口小口,毛色又不算很漂亮,所以一直無人問津,這會兒拿來做靴子倒是合適,仔細拚一拚,便也看不出什麼殘缺,再加上皮毛夠厚,應該比較保暖。

“這都快要做好了。”馮皮匠直了直身子,笑著對羅用說道。

對他來說,這皮毛一體的靴子,可比前幾天做的馬靴綿靴容易多了,就隻要把狼毛朝內,裁剪縫製出靴子的形狀,再固定到杜仲膠鞋底上麵就成了。

“這是用狼肚子底下的皮毛做的底子?”羅用拿起炕桌上一隻做好了的鞋子,伸手進去摸了摸,手感相當柔軟。

“就是那裡的毛最軟。”女娃子腳小,做這兩雙半尺餘高的靴子,也用不完那兩張狼皮,自然是揀最好最軟的料子來用。

“倒是暖得很。”羅用高興道。

“也不是什麼好物,倒不如前麵那幾雙來得精細。”尤其是羅四娘羅五郎那兩雙靴子,外麵用的是鹿皮,裡邊在絮上薄綿,兩雙小靴子做得精巧好看,又保暖又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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