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暖就行了,待到明年開春,再給她們做彆的鞋。”羅用可不覺得這皮毛一體的靴子有什麼不夠精細的,像後世那個ugg什麼的,動輒都要上千了,那也買不著狼皮的。
不過這時候的觀念不一樣,中原人用皮具的終究還是比較少,並不像後世那樣方方麵麵深入人們的生活,像這種皮毛一體的靴子,羅用更是從未看到有人穿著。
“若是再染些顏色上去,應會更好看一些。”馮皮匠建議道。
“剛好我那裡就有染料。”羅用在炕上坐了坐,覺著有些涼,便下炕去燒了一把火,又掏了掏灶膛裡的草木灰。
“哎,哎,你放著,我來就好。”馮皮匠連忙道,他一個皮匠,怎好讓羅三郎幫他燒炕。
“無礙,你忙你的。”羅用也知道他們這些手藝人,一忙起來連水都不知道要喝一口,火炕常常也會忘了燒。
“馮阿翁覺著我這種鞋底怎麼樣,可好?”羅用一邊燒火,一邊與馮皮匠說話。
“自然是好得很哦。”馮皮匠對著油紙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細細檢查自己手裡剛做完的一隻靴子,看了看,確定了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將它與另一隻靴子一起,放到炕尾的木櫃子上。
“我們從前與人做靴,就沒少為這鞋底的事情犯愁,用單層皮子做鞋底太薄,多用幾層,用線縫起來,倒是足夠厚了,卻又怕中間進水,那皮質的鞋底可不比麻布底,中間進了水就很難弄出來,積在裡頭,皮子就都被泡爛了,若是紮幾個洞眼出水,那雨雪天氣便不好穿了。”
“你家這種鞋底好,又不怕裡頭積水,又能隔潮,還耐磨,那些用麻線納出來的鞋底啊,麻線若是被磨斷了,鞋底就不結實了,你們這個鞋底沒事,這上鞋底的線,我再給它藏一藏,就怎麼都磨不著了。”
說到羅家這個鞋底,馮皮匠越是琢磨就越是喜愛,隻可惜這東西實在難得,羅三郎興師動眾,從南邊弄來那麼多杜種樹,種了一整年,雇人摘了那許多葉子下來,又是發酵又是淘洗的,最後怕也出不了多少鞋底。
“我家這鞋底用舊了還能回收。”羅用得意道:“攢幾個破鞋底一鍋融了,再澆到模子裡,放放涼,就又是一雙新鞋底了。”
“這倒是半點都沒得浪費。”馮皮匠被他講述的場景給逗樂了。
“我那邊發酵池裡還有不少杜仲葉沒處理,待到都弄出來了,約莫也能得個百十雙鞋底,馮阿翁你以後便幫我做靴子吧。”羅用這就是打算要把他們之間的雇傭關係確定下來了。
“小老兒自然是願意。”馮皮匠給人做了大半輩子的活計,這還是頭一回遇著這麼好的雇主呢,他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
“馮阿翁家中可還有能做活的後生,不妨也喊一兩個過來幫忙。”既然要長期作業,單靠這麼一個老漢,肯定也是比較辛苦。
“我那兒子雖不成器,給我打打下手倒是沒問題。”聽說羅用讓他再喊一兩個家裡人過來,馮皮匠更高興。
工錢彆的什麼都不說,單就憑這一日三餐的夥食,把他兒子叫過來就不虧。
再說這做膠底皮靴的手藝,他這些時日也算是有些琢磨出來了,以後還得繼續**思改進,他兒子若是能在身邊看著學著,自然最好,換了彆處,哪裡能有這樣的鞋子給他看給他摸。
“如此,你父子二人便與我做靴,每月工錢算作二百文,一日三餐便依舊在許家客舍吃,讓人送過來還是你們自己過去都行,如何?”
對於這種技術性人才,羅用也是願意多給一些工錢的,不過他也得考慮市場行情。
因為馮皮匠的兒子基本上就隻被算作學徒,所以羅用是沒有考慮他的工錢的,給他一日三餐,外加學習製作膠底皮靴的機會,也就不算虧待了他。
等將來大夥兒都發現了杜仲膠鞋底的好處,種杜仲樹取杜仲膠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在這股潮流中,馮皮匠和他的兒子已經算是走在前麵的了,若能好好把握,將來掙錢的機會自然不少。
所以這二百文錢,可以說就隻是馮皮匠一個人的工錢,外加兩個人的一日三餐,這三餐的配置也是比較高的,在這個年代,不是尋常人家能夠吃得起。
這樣的待遇,在馮皮匠看來自然已經是頂好的了,他連連向羅用道謝,又推說工錢給得多了,羅用卻叫他隻管好好幫他做靴子,隻要靴子做得好,這些工錢他自然能從彆處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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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這一日,杜構終於要走了,羅用趕著驢車,一路把他送出了村口。
“三郎莫要再送了,這便回吧。”走到羊圈附近的時候,杜構勒馬停住了腳步,勸羅用趕緊回去,這天雖然沒有下雪,但氣溫已經很低了。
“大郎一路走好。”羅用給他遞了一個小包過去,那裡頭裝著他今日一早讓羅大娘做出來的棗豆糕。
“就此彆過了!”在西坡村待了這麼久,這時候要走了,杜構也是有些舍不得,他在這裡也算是增長了不少見識,一直住在坡上那個院子裡,與羅用也是常來常往的。
“大郎若是不懼風雪,不妨先去買些杜種樹的種子,再回萊州不遲。”羅用對他說道。
“我也正有此意。”杜構也看到了這種杜仲膠的好處,他腳底下這時候就穿著一雙用杜仲膠做底的皮靴,羅用還與他說,這杜仲膠,並非隻有做鞋底這一個用處。
這時候南下去買種子,價錢應是不會很高,畢竟這邊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出去,待到這膠底皮靴出名以後,再想買種子,價高不說,怕也比較困難。
看著杜構騎著馬匹漸行漸遠的背影,羅用緩緩倒轉了驢車,讓五對帶著他回到村裡。
算算時間,距離貞觀十七年的太子李承乾的謀反案,還有七八個年頭,不知道這一次,曆史是否能夠改寫。其他人羅用既不認識也不了解,所以並沒有太多想法,但是對於這個杜構,羅用希望他可以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因為一些與他無甚相乾的事情,平白落得一個死於邊野的下場。
杜構在夏季的時候到來,給羅用帶來了占城稻的種子,還幫他做了一批十分精致的牡丹坐墊,羅用打算拿這些坐墊去拍皇帝的馬屁。
走的時候,杜構穿走了一身羊絨毛衣褲,一雙膠底皮靴,還有幾樣從羅用這裡學得的手藝,就是不知道這些手藝,是否能夠稍稍改變他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筒子在評論區說了羅用自己辦水泥廠卻要彆人花錢買水泥修路的事情,我想了想,這個錢咱確實不能掙啊,所以降價五文錢一擔賣了吧~(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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