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草棚搭得可大了,長長的一溜,上百個工人在這棚子裡乾活,也不顯得擁擠,大夥兒和泥的和泥,摔坯的摔坯,燒火的燒火,忙得熱火朝天。
工棚靠裡的位置燒著一排陶甕,個個都有水缸那麼大,這時候那一口口大甕上頭都冒著白茫茫的熱氣,那裡頭都燒著熱水呢,就為了能在這大冷天也能和泥。
羅用知道隻有最裡邊那口陶甕燒的是生薑水,專門給工人們驅寒用的,他這時候便走過去,從籃子裡抓了幾大把飴糖撒到那一大甕生薑水裡頭,然後又俯身下去,往灶膛裡頭添了一把火。
打剛剛羅用過來的時候,水泥作坊這邊就有不少人看到他了,不過大夥兒也都沒有停下自己手裡頭的活計。
“師父,你怎的過來了?”這時候,羅用的一個弟子往這邊走了過來,這幾日買水泥的人多,他們這作坊也是忙得不行。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忙你的去吧。”這就是他自家的水泥作坊,過來瞅瞅罷了,也不需要人招呼。
“剛剛收了幾擔石膏,就等著一會兒去做晚飯了。”那弟子搓著手說道。
“今晚吃些甚?”羅用順口問他。
“整了幾幅羊架子,砍一砍跟蘆菔一起煮,還有就是鹹菜和雜麵餅子。”那弟子回答說。
“倒是辛苦你們了。”羅用也知道水泥作坊這邊的飯菜,主要就是他的這些弟子以及住在羊圈那邊的一些家屬在做,掙錢不多,一天到晚的也是不少活。
就在距離水泥作坊前邊不遠的地方,挨著路邊那裡,現如今也已經修上了一溜兒土坯屋子,每個屋子裡都砌了大火炕。
工人們白天在這邊做工,吃的是大鍋飯,晚上就睡大通鋪,條件雖然稱不上多好,但好歹白天能吃飽肚子,夜裡也不用挨凍。
“嗨,不辛苦。”那弟子拘謹道。
“你先喝碗薑湯。”羅用從旁邊拿了一個陶碗,從籃子裡摸了一個飴糖放進去,然後用大勺子從陶甕中打了一大勺薑湯給他。
那弟子捧著一碗薑湯,一臉的高興,一邊還不忘招呼其他人:“都快過來喝碗薑湯,我師父還往裡頭加了飴糖呢。”
旁邊一些工人早就豎起耳朵等著了,這會兒聽他一招呼,一個個笑嘻嘻的就聚了過來,羅用倒是沒有再給他們加飴糖,剛剛他往陶甕裡撒的那些,也夠這一大甕薑湯都帶上甜味兒的了,這一籃子飴糖,細水長流的,也能用上十天半個月的。
這大冷的天,每日喝上一兩碗辣甜絲絲的薑糖水,不僅能驅寒,多少也能補充一點熱量。
剛剛那弟子喝完了一碗薑湯,又把碗底那塊沒化完的飴糖放到嘴裡嚼著,看得一旁其他人很是豔羨。
在這年頭,不管男女老少,都少有不愛吃糖的,這時候的人普遍都缺營養,甜食不僅是大家精神上的向往,身體上同樣也需要這種高熱量的食物。
像飴糖這種東西,他們這裡的人勉強都還吃得著,就是覺著精貴,大多不舍得吃而已,蔗糖就十分難得了,本地並不出產,都是從外地運來,價錢也是高得很。
羅用猜想,這時候的甘蔗應是沒有後世那般甜,含糖量沒那麼高,要不然以現在蔗糖這樣高的價錢,南方那邊的農戶沒理由不去大力種植。
說到蔗糖飴糖,羅用倒是還知道一種糖,是用甜菜加工提取出來的,隻可惜他的空間裡麵並沒有那種甜菜種子。
羅用這邊一心隻想著甘蔗糖甜菜糖,卻不曾想,幾日後,倒是有人給他送了另外一種糖。
送糖的是村裡的殷老大,也就是當初出事的殷大娘的父親,當初他閨女出事,羅用幫忙尋人,大夥兒一同出力把那閨女給找了回來,轉眼這時間便過了一整年,羅用早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卻不想他們家卻還念著呢。
秋裡,殷家那兩口子在田間地頭挖了許多白茅根回去,一根根搓洗乾淨以後,再將它們搗碎了,用清水浸出甜汁,再用小火慢熬,最後得到那少少的一點糖,這糖便叫洗心糖。
殷家人這回給羅用送來的,竟有一小罐,也不知道要搗多少白茅根才能得來。
這洗心糖最能潤燥祛心火,偏又沒有什麼寒性,很是養人,羅用對這罐糖也很是珍惜。
每晚睡覺前,少少兌些糖水給家裡這些小孩喝下去,就算夜裡火炕燒得熱些,也不怎麼容易上火。(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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