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鐵器!”其中一個高大健碩的敕勒人大著嗓門說道。
“那鐵器買賣我可不敢做,你們知不知道在這個集市裡,有多少探兵,今日我若敢於你們做鐵器買賣,明日我的腦袋就會被懸掛在城州城外。”趙琛拒絕道。
“你們唐人為何如此防範我們草原上的民族,那些鐵器買來絕對不是為了攻打唐,我們草原上也有戰爭,也有野獸,我們隻想保護自己。”旁邊一個心急的敕勒人大聲說道。
“就算你們信守承諾,不用這些武器攻打我們,但你們又如何能保證自己的武器絕對不會被人奪走呢?”趙琛並不覺得官府的這個規定有什麼問題。
與這些草原人打交道,不興虛與委蛇那一套,你得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態度擺出來,強硬有原則的人,往往能夠得到他們的尊重。
他們相信對方這一次麵對敕勒人能夠堅守自己的底線,下一次麵對其他人的時候也同樣可以堅守,隻有立場堅定,不會輕易動搖和背叛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
“那我們隻能把貨物賣給你一半。”他們的族長終於說話了。
“好。”趙琛爽快道:“剩下的另一半,到時候你們如果不能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可以再來找我。”
就在雙方要進一步細談的時候,帳篷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草原人都十分警戒,當即便有人無聲無息地靠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的一角,查看外麵的情況。
“是什麼人?”趙琛倒是不太緊張,如果真有什麼情況,他安排在外麵的那些部下早就有動作了,就算不進帳篷,打個暗號總是要的。
這時候他的部下沒有動靜,外頭這麼熱鬨,不用說,肯定又是有新的隊伍加入這個市場,從這個動靜上來推測,這回來的人應該還不少,可能還帶了什麼好東西。
“是從西麵來的人,他們帶了很多奴隸。”站在門口那個精壯漢子對帳篷內眾人說道。
“你們回去,讓女人和小孩都待在帳篷裡不要出來。”他們族長說道。
“也不需太過緊張,在這個草原人集聚的地方,沒有誰敢隨便擄掠人口的。”趙琛寬慰道。
“既然是狼,你又如何能指望它們不吃肉?”族長嗤笑一聲,取笑眼前這個年輕商人的天真。
國與國之間,部族與部族之間,相互擄掠人口充作奴隸原本就是常有的事,早年大唐的皇帝也曾經花了許多錢財布帛,從大草原上贖回了大量的奴隸,但是直到現在,也還是有不少中原人在草原上為奴。
那些西麵來的商人之中,便有不少臭名昭著的奴隸販子,他們敕勒人絕對不會對一條餓狼放鬆警戒。
因為這些敕勒人太緊張了,之後的交易也沒能順利談下去,趙琛隻好與他們約在第二天繼續。
隻是這樣一來,他明天少不得又要請這些人吃一頓炸醬麵了,這些草原人的胃口那真不是蓋的,他們鋪子裡的炸醬麵那麼大一盤,他們每個人至少都要吃掉兩盤以上。
送走了那些敕勒人,趙琛站在自家帳篷門口,看著新來的隊伍安營紮寨。
那些人把地方選擇在了距離趙家鋪子不遠的地方,那裡前幾天剛走了一群人,是一個由許多中原人臨時搭夥組件而成的商隊,收夠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就走了,空出來的位置,這時候又被新來的人占了。
看這些人的衣著相貌,應該就是大食人了,這些大食的商人從前並不經過城州這一帶,這一次想來應該是特意改道過來,他們的目的,八成也是羊絨。
這些大食人帶來的奴隸,是一群皮膚黝黑頭發卷曲的昆侖奴。
這時候的人常說“昆侖奴新羅婢”,昆侖奴體壯如牛性情溫順,新羅婢女大抵便是後世的菲傭,隻她們不是拿工資,而是被直接當成貨物賣給了自己的主人。
那些人這時候都在忙著搭帳篷,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一個草堆上,躺著個黑烏烏的身影,那大約是一個生病的奴隸,趙琛心裡想道。
在奴隸的運送和販賣過程中,總是會有一些損耗,或者是因為生病,或者是在路上發生意外,或者是因為逃跑,奴隸如果試圖逃跑,後果往往會十分淒慘,因為奴隸販子們需要讓其他人看到逃跑的下場,即使折損一兩個奴隸也在所不惜。
“陳大,你去給那個奴隸喂點麵湯。”趙琛對他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哦。”那漢子應了一聲,到旁邊麵鋪去打了一碗熱麵湯,端著便過去了,那些大食人先是看了陳大幾眼,然後又越過他,看向趙琛這邊,那眼神中滿是探究和防備,在心中做過一番估量之後,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阻止陳大的行為,任由他給那個奴隸喂了一碗熱湯。
對麵那些奴隸們大約是覺得趙琛是一個善心的好人,於是便有不少人向他投來祈求的目光,希望他可以買下自己。
趙琛這時候卻隻是背身走回自己的帳篷,順手將門上那塊簾子也放了下來。
昆侖奴在長安城很走俏,很多富貴人家都爭著要買,價錢自然也不便宜。太貴了,不劃算,所以趙琛肯定不會買。
他不過就是偶爾發一回善心,讓自己的部下給一個快要死去的奴隸送碗熱湯罷了。(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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