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又幾日,底下又有人來報,言是羅用那些弟子運了數車手指頭那麼粗的精鐵條到工地上,那些精鐵條有長有短,短的不過數尺,長的約莫兩三丈。
“不過就是修個橋,要恁多精鐵條作甚?”郭孝恪這個棒槌,到現在還以為羅用的那些弟子們可以依靠木材和石頭,淩空在這條峽穀上方搭座橋出來呢。
又幾日,又有手下來報,言是羅用那些弟子從常樂縣運來一批水泥,看那水泥的顏色,與常樂縣原來生產的黃水泥不太一樣,瞅著倒像是長安城那邊生產的水泥,隻是略微還是有些不同。
這回郭孝恪在高昌城這邊也坐不住了,乘上木軌馬車,帶著一隊親兵便去了施工現場。
他這一回算是去對了,親眼見證了後世的混凝土技術在當代橋梁建設中的初次使用,也是頭一次聽說了什麼叫做懸臂施工法。
他是親眼看著那一根根精鐵條被擺放拚接成兩段長兩仗有餘寬一仗半的弧形,又通過懸崖兩端那兩個預先建好的塔狀物,拉上許多繩索,經過一整日工夫的努力,將這兩段弧形的精鐵結構拚接在一起,使其以一個拱形模樣固定在峽穀之上。
最艱難的一步已經完成了,之後就是以這個拱形結構為支撐,在上麵搭個支架,鋪個平直的鋼筋混凝土橋麵過去便可。
傍晚,眾人坐在峽穀一端的工棚裡吃晚飯,一個個也都是有說有笑,環境雖然簡陋些,飯食卻很不錯,有肉有菜,亦有米麵糧食,就連那做飯的人,都是專門從常樂縣那邊帶來。
衡致幾人吃完了晚飯,趁著天色還未黑透,便又湊到一起討論明日的工程去了,郭孝恪湊過去聽了聽,沒聽懂,於是乾脆又坐回火堆邊上,讓親兵再給他打一碗餺飥,捧在手裡呼哧呼哧吃了起來。
羅用的這些個弟子,聽聞他們的出身俱都不高,這一個個的倒是挺會過日子,出來乾活也不肯餓著自己,瞅著夥食做得,看著雖然簡單,滋味卻很不錯,他府裡的那些個廚娘做得都沒有這個好。
“你也是常樂縣的?”老郭一邊吃餺飥,一邊跟旁邊一個工人說話。
“我是敦煌人。”那中年漢子有些憨厚地衝他笑了笑。郭孝恪也不是頭一天到他們這裡了,挺大一個官,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挺局促,這兩日習慣了便也還好。
“你一個敦煌人,怎的會跟著他們這些常樂縣的出來乾活?”郭都護問他。
“我那兩日剛好去常樂縣去尋活做,聽聞他們正要雇人來這邊架橋,工錢給的高,就是這活不好乾,苦的很,還危險,當地很多人不敢來,我當時便去問了問,他們看我身板結實,也不似那膽小的,便收下了。”那漢子吃完一碗餺飥,挨到鍋邊又打了一碗。
“像你今日掛在籃子上那活計,能得多少錢。”郭都護隨口又問了一句。
“!”那漢子這時候嘴裡正含著一口餺飥,不及說話,便伸出兩個手指頭比了比。
“二十文?”這給得是不是有點少?
“二百。”那漢子咽下口中的餺飥,一臉得意地說道……
“那還成。”郭都護言道。二百文,倒是比他想象的略多幾分。
“這般驚險,你竟不懼怕?”
“嘿嘿,也沒甚大不了,身上不是還係了繩索麼,來來回回都不知檢查過多少次了,出不了什麼岔子。”
今日他們這些人為了將那兩段弧形精鐵結構連在一起,花了許多力氣,還要專門派個人坐在籃子裡,順著兩端那兩個塔台上牽著的一根繩索,滑到峽穀中間的位置,去做校正和最後的固定工作。
峽穀之中風大,一個人坐在籃子裡,憑空吊著,嚇都能把人嚇死,膽子不夠大的絕對不敢上,今日前後上去好幾個人,都不行,先後都下來了,就最後這個撐住了,一直在上麵待到今天的工程結束。
“那你這回這個活計,倒是能掙一些。”郭都護說道。
“在這裡做一個月,至少能掙一貫。”說到這工錢,那敦煌漢子笑得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
他這一說,旁邊幾個漢子也都跟著高興了起來,早前他們來這裡乾活之前,就聽說這邊的工錢給的多,真正來了這邊以後,才發現實際的工價要比他們以為的還要更多一些。
這些人裡頭有常樂的有敦煌的有晉昌的,還有胡人,從前做什麼的都有,這回他們做這個修橋的活計掙到了錢,往後也都有繼續做這一行的打算。@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在這樣的荒郊野外施工,確實也是很苦的,尤其是在這樣炎熱的夏季,白天的時候烈日曬著,戈壁灘上熱烘烘一片,就跟把人丟在火爐裡麵烤著一般,一身汗一身泥的,連個洗澡水都沒有,就是這樣頂著一身酸臭,日複一日地乾活。
夜晚的時候又冷得幾乎都能把人凍死,戈壁灘上的風呼呼地刮著,有時候聽著又像是狼嚎,又像是那成群結隊而來的賊人,白日裡勞累了一天,夜裡也不得安睡。
然而這樣辛苦的勞動,危險的施工,在每月能掙一貫錢的回報麵前,似乎也就不算什麼了。
每天傍晚下工後這些人坐在一起吃飯,一說起這個工錢的事情,大夥兒的心情俱都是得意滿足,慶幸自己尋著了一份好活計。
待他們乾完了這個活計,發了工錢回家去,家人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這麼多的錢,不知能買多少吃食。
那些個糕餅點心的,又有甚好吝惜,隻要是妻兒想吃,儘管拿了錢去買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