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從前在那周府之中當了幾十年管事,那前院的後院的,對外的對內的,甚場麵沒見過,紡織學院那幾百號小娘子在他那裡也不算什麼難題。
上任沒幾日,他就把裡裡外外一應事務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五郎七娘二人也終於能夠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這兩人說是一起管事,其實主要還是五郎管得多,七娘就是打打下手,五郎都沒抱怨什麼,偏她話多。
周鑫接手了他二人的工作以後,便對羅用說,五郎能管錢帛,賬目很是清晰,什麼地方該花錢什麼地方該省錢,他都很有數,對於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郎君來說,實屬難得。
說起來五郎這個人也是有點奇怪,家裡這些兄弟姊妹裡頭,從小就他算術最差,偏又是個財迷,給他幾十個銅錢,就能坐在炕頭上反反複複數一天。
大了以後在這長安城中生活,人緣挺好,結交了不少朋友,一群年輕人整日裡到處瞎玩,照理說這種愛交朋友的人都挺會花錢,五郎不會,他很省錢。
和他相比,羅用就像是個開了閘的水庫,那錢帛就像是奔騰的流水,嘩嘩直往外衝,一刻都不帶停歇的。
不說彆人,羅用自己有時候花錢花得都怕,入不敷出啊,收入根本趕不上花錢的速度。
也不止長安城這邊,早前常樂縣那邊的弟子還與他通信,道是白以茅要在隴西修鐵軌,常樂縣公府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錢帛,於是便去找安西都護郭孝恪商議。
郭孝恪那個老摳搜,如今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曉他在河西挖著鐵礦了,他們老郭家發達了,這廝竟也跟白以茅哭窮,道是挖礦不易,需得投入許多人力物力,他手頭上也是錢帛吃緊,又攛掇白以茅把羅用那些弟子們拉入夥。
羅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白以茅和丁敏的公文也到了朝中,雖然機會渺茫,但他們還是試著申請了一下朝廷撥款。
結果這個申請就被毫無懸念地駁回了,也是在情理之中,從長安城到隴右道這一路上連木軌道都還沒通呢,哪裡就有在隴右道那邊先修鐵軌的道理。
朝中不少人都說白以茅這個年輕人好高騖遠,瞎搞。
至於丁敏,雖然他的官職比白以茅高,乃是瓜州刺史,白以茅這個常樂縣令是他下屬,但論家世背景,那是一點都比不上白以茅,所以這件事必定還是白以茅帶的頭。
羅用經過一番思量之後,還是同意讓他在隴西的那些弟子入股這一次的鐵路建設。
雖然說這樣一來錢就被套牢了,要說一時能有多少經濟上的回報,那也很難,隻能一年一年拿分紅,但這也是他的那些弟子們在河西那邊提高身份地位的一個機會。
再者,為了自家老妹著想,羅用自然也希望白以茅能早些回長安,和四娘兩個人好好安定下來。
四娘今年虛歲二十三,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晚婚的了,白以茅比羅用還大一歲,這會兒都二十九了。
羅用也不希望說,哪天等白以茅終於從那隴右道歸來,已經是三十五六歲的人了,他二人成婚之後過不了幾年,白以茅可就四十了,人到四十,顏值肯定就要開始走下坡路。
為了能讓四娘多過幾年有顏值有品質的婚姻生活,隴右道那條鐵路,該投資還得投資。
隴右道那邊說要修鐵軌,朝中雖然不同意撥款,但態度上也是很關注的。
這時候聽說羅用要讓他的那些弟子在那邊投資修鐵路,皇帝就讓人把他叫到宮裡去問了問他的想法,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羅用於是就把四娘和白以茅的事情說了。
不知怎的,這件事竟很快就在宮城內外傳開了,說羅用為了白以茅這個妹夫,要在隴右道那邊砸下重金。
其實早年間四娘他們借住在白家的時候,便有人傳四娘和白以茅的事情,但那時候絕大多數人都表示並不看好,覺得他二人門不當戶不對。
加上四娘自身又走上了經商的路子,那就更不合適了,白以茅可是白家的嫡子長孫,他們白家怎麼能有一個經商的主母呢?
如今倒是沒人再說這個話了,因為現在的羅用,已經不是當初遠在邊陲前途未卜的一個地方小官了,他現在搖身一變,成了這朝堂之上的一支潛力股,就連長孫無忌都想拉攏他。
有他們白家人數代以來的經營,再加上羅家的財力支持,以及羅用這個勢頭正盛的未來妹夫幫襯拉拔,白以茅將來的仕途自然也就很被看好。
至於四娘經商這件事,到時候再慢慢商量就是,其實也不算什麼大問題,畢竟她也不是一嫁進白家就要當主母,那白以茅的母親和主母的身體都還康健,一時根本輪不到她這個孫媳婦去挑大梁。
若是白家那邊實在很介意,羅用到時候也能給她尋點彆的出路,要不然就去紡織學院那邊當校長也行,那比經商總是要顯得清貴許多。
要不怎麼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從前讓四娘那麼犯愁的事情,隨著羅用的歸來,他們羅家的發展,如今竟已不再是什麼難題。
她現在就盼著白以茅能早日從那隴右道歸來,就算每日與她吵架拌嘴,都好過現在這般相隔萬裡。
四娘一向是個能承擔的,從前羅用和大娘二娘他們都不在長安城的時候,四娘比五郎他們年長,自然就承擔起了照顧弟妹的職責。
後來她又慢慢擔起了長安城這一間南北雜貨的經營,早前是有許二郎等人幫忙,如今許二郎他們都到洛陽那邊發展新店去了,長安城這間鋪子一直就是四娘在挑大梁。
與白以茅的感情問題,也是困擾四娘多年,之前她都默默承受著。
如今好不容易所有的問題都已經不再是問題了,她卻還要承受這一份相思之苦,隻這一次,她覺得自己分外委屈……
羅用也知道四娘不容易,不過白以茅那件事,他一時便也隻能幫到這裡。
又幾日,羅用正與一個胡商商議一批精鐵的價錢。
這些個定居長安的胡商做什麼營生的都有,放高利貸的都有,更隱秘一點的,搞政治投資的都有,倒買倒賣囤貨居奇這點事,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尋常。
眼瞅河南道那條鐵軌就要修完了,羅用估摸著,長安城這邊的鐵價也該降一降了。
那胡商卻道,隴右道那邊還要修鐵軌呢,這鐵價一時必定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