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自作自受(三合一)(2 / 2)

顧建新木然地想著,或許單位再也不會讓他複職了。

如今他沒了體麵的工作單位,沒了妻兒,身邊的積蓄都不一定能支撐多長時間。

更讓他感到懼怕的是,這房子還是單位分配的,倘若到時候領導確定辭退他,那他該住哪兒?

顧建新這才意識到,不僅僅是董萍,就連他自己,也從未善待過顧子頌。

像他父母說的,這孩子一走,他們就開始倒大黴了。

望著滿桌子的空酒瓶,顧建新的眼神無比空洞。

……

顧子頌終於改了名字,從今天起,他叫許年。

他望著戶口本上自己的新名字,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

許年從不敢妄想擁有父母,也從不覺得自己會被人疼愛。

可現在,他擁有了!

他與嗒嗒在地裡玩了許多天,仿佛將所有孩童的天性都釋放出來之後,忽然想到,也許他該乾農活了。

許年傻乎乎地扛著比他還要

大的鋤頭,想要跟許廣華去地裡上工。

卻不想,許廣華笑了:“傻孩子,老隊長才不會給這麼小的孩子算工分。”

許年愣了愣,他不用乾活嗎?

見許年這怔愣的神情,嗒嗒還以為他失望呢,拉著許廣華的手撒嬌:“爹,嗒嗒也想上工。”

許廣華失笑,逗她:“嗒嗒更小,得等個十多年,才能上工。”

不過到時候,孩子們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出路,不會甘心留在地裡。

因為即便是他,都已經在尋求新的方向。

孩子們隻會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十多年是什麼時候?”嗒嗒好奇地問。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有時候是三百六十六天。”許年告訴她。

嗒嗒便掰著小手指,一天一天數著,等數到自己都記混了這天數,沮喪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嗒嗒還要過很久很久,才能成為生產隊的社員。

小丫頭這模樣極其嬌憨,逗得許年忍不住笑了。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隻不過回到父母身邊幾天而已,他的心扉就已經開始逐漸敞開。

“哥哥,我們去玩遊戲吧!”嗒嗒拉著他的手,往地裡狂奔。

剛一到田野中,就撞到了宋小航。

“小航哥哥也和我們一起玩吧!”嗒嗒熱情地邀請。

宋小航板著臉不搭理她,可看嗒嗒壓根就沒發覺自己生氣,便忍不住說道,“以前我是哥哥,現在怎麼變成小航哥哥了?”

嗒嗒咧著小嘴巴,笑得眼睛彎彎的:“因為以前我沒有親哥哥呀!”

宋小航更惱火了,沒好氣地瞪了瞪許年。

怎想許年也不退縮,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嗒嗒哪能想到兩個哥哥在為自己爭風吃醋,她歡快地跑到田野中小女娃們的身邊,和她們一起玩起了跳皮筋的遊戲。

被拋下的宋小航與許年麵麵相覷。

半晌之後,宋小航白了許年一眼,丟下一聲“哼”,便大搖大擺地回家了。

走到半路,他又輕聲歎氣。

聽他爹說,那個壞後娘明天就要嫁進來了,也不知道到時候他還有沒有好果子吃。

嗒嗒不是說要幫他趕走壞後娘的嗎?

騙人!

……

許年一直在邊上等,等到嗒嗒跳完皮筋,才上前說道:“嗒

嗒,今天我們要早點回家。”

嗒嗒一拍腦門子,對哦,今天三嬸嬸和三叔屋裡頭要多一個小妹妹啦!

兄妹倆手牽著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這時,許妞妞正走進三房屋裡,拿出一條小小的手帕。

“三嬸嬸,還你手帕。”許妞妞細聲細氣地問。

“不是我的。”陳豔菊說。

她哪有這種稀罕玩意兒,平時彆說嘴巴了,就連流了鼻涕,都是直接往衣服上抹的。

許妞妞有些奇怪:“這是我今天在你屋裡打掃的時候撿的呀。奇怪,不是你的,會是誰的呢?”

平日裡家裡頭兒媳婦上工,周老太便會讓孫女去掃地,因此陳豔菊對許妞妞的說法深信不疑。

她一把搶過手帕,湊到鼻尖深深嗅了嗅。

沒什麼味道。

可她已經擰了眉頭:“難道是那寡婦的?”

許妞妞忙說道:“三嬸嬸,你彆說是我撿的,我怕三叔生我的氣。”

“他敢!”陳豔菊瞪了瞪眼,但也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氣,便將手帕擰成一團,塞到自己兜裡。

以許妞妞對陳豔菊的了解,她雖說脾氣衝,卻不是個莽撞的性子。

否則上一世在得知許廣中與寡婦有染之後,就不會一忍再忍,無數次退讓。

許妞妞相信,陳豔菊不會出賣自己,因此才會將之前撿到收好的手帕拿過來,假裝是那寡婦的。

門外傳來一道響聲,許妞妞高興地說:“一定是小妹妹來了,我去開門!”

陳大福家的寡婦抱著閨女上門了。

陳豔菊盯著她瞧。

祁曉穗長得很美,這樣的美,與付蓉那端莊大方的感覺截然不同。

她的皮膚雪白雪白,能發光一般,一雙丹鳳眼是狹長的,仿佛能勾人魂,烏黑濃密的發絲則編成一個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肩膀的一側。

再看她身上雖穿著粗布衣裳,卻因為褲子裁短了一截,露出白皙纖細的腳脖子……

隻消上下打量一眼,陳豔菊便可以確定,這不是個正經寡婦!

這樣一來,甭管祁曉穗抱著的閨女有多招人稀罕,她都不願多看一眼了。

要是養了這孩子,她男人成天和這寡婦有交集,豈不是往家裡招賊嗎?

隻不過,她該怎麼拒絕呢?

“嬸子,我能不能

抱一抱妹妹?”許妞妞軟乎乎地問。

祁曉穗便趕緊把孩子交給她。

許妞妞坐在小板凳上,將小嬰兒緊緊抱在懷裡,另外一隻手拖著她的小屁股,臉上流露出天真的笑意。

“你歲數這麼小,居然還懂得抱孩子。”祁曉穗笑著說。

然而就在這時,忽地聽見小嬰兒的哭聲。

孩子哭得極大聲,聲嘶力竭一般,不管許妞妞怎麼慌張地哄,都哄不好。

許廣中與他爹娘在灶間忙活著晚上的飯菜,這會兒也急匆匆出來。

祁曉穗趕緊抱過孩子,架在胳膊上輕輕搖晃。

可孩子的哭聲卻極其激烈,哭得滿臉漲紅,雙手雙腳都在掙紮撲騰,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祁曉穗也著急了:“奇怪,平時可不哭。”

陳豔菊見機會來了,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太能鬨騰了,我可養不了,你抱回去吧。”

許廣中一臉吃驚:“孩子哭是正常的,哄著就好了,怎麼又不要了?”

祁曉穗也忙解釋道:“可能是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習慣……”

“其實我早就後悔了。”陳豔菊擺擺手,“孩子這麼小,得好好伺候著,我白天在地裡忙得要命,晚上回家還得起夜?不養了,你抱回去吧。”

“爹、娘……”許廣中希望父母主持大局。

周老太本就對再養個小丫頭片子不感興趣,還是小兒子軟磨硬泡才同意的,眼下見三兒媳都反對了,便也說道:“這事還得三房自己拿主意。”

許老頭看得出陳豔菊隻是找一個借口,但也無意深究,便說道:“要不先抱回去吧,哄好了孩子再說。”

祁曉穗哪知道這家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先是一臉錯愕,而後眼中也多了幾分被戲弄的怒氣。

她豎著抱著孩子,將小嬰兒的腦袋擱在自己肩膀上:“不養就彆養,沒見過你們這種人家!真讓我閨女到你家,我還擔心她被教壞了!”

說完這句話,祁曉穗恨恨地瞪了許廣中一眼,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許廣中很是莫名,便對陳豔菊發了脾氣:“你到底打什麼主意?鬨著要養閨女的是你,現在說不養就不養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陳豔菊的身上,有不解也有質疑,她實在下不來台階,

便靈機一動:“我——我想養的是妞妞!”

許妞妞裝作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孫秀麗連忙笑眯眯道:“那敢情好,就讓妞妞上你家去!妞妞,以後可得好好孝順你的新爹娘!”

孫秀麗就像推開一隻燙手山芋一般,將許妞妞推到陳豔菊的麵前。

許妞妞也怕她後悔,連忙賣乖喊道:“娘!”

而後,她又轉過臉,對著許廣中怯生生地喊道:“爹……”

許廣中覺得頭疼得不行,剜了陳豔菊一眼。

許老頭不耐煩地擺手:“行了行了,就這樣吧。反正都是閨女,養誰的都一樣,沒必要上外頭領個彆的娃。”

許妞妞舒了一口氣。

她輕輕牽住陳豔菊的手,軟聲道:“娘,我以後會乖乖的。”

陳豔菊突然得了個閨女,而且這閨女還是許妞妞,不由有些茫然。

剛才她就是趕鴨子上架一般,說了那樣的話,簡直是鬼使神差。

可沒想到,這孩子竟立馬改口了。

難道這就是上天注定的?

……

祁曉穗真沒想到自家孩子竟會如此不招人待見。

本來她也不是真打算將閨女送人,但家裡男人一死,她就得去賺工分,再加上婆家娘家都沒人,她是無奈了,便隻能想出路。

可經過這一遭之後,她就再也不考慮把孩子過繼出去了。

誰的娃誰心疼,要是再送一戶人家,也像剛才那陳豔菊那樣不講道理怎麼辦?

祁曉穗抱著孩子,一邊往家裡頭走,一邊輕聲哄著。

可也不知怎麼回事,孩子的哭聲總是不止。

她抱得累了,便無奈地找了處石墩坐下。

恰好這時許年牽著妹妹的手回家。

“哥哥,你看那個小孩怎麼了?”嗒嗒問。

“小孩都是愛哭的。”許年回答道。

嗒嗒趕緊搖搖頭:“嗒嗒小時候就不哭!”

許年輕聲吐槽,說嗒嗒吹牛,她卻渾不在意,小短腿狂奔起來。

“阿姨,這個妹妹怎麼了?”嗒嗒問祁曉穗。

祁曉穗的背上都急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從人家家裡出來就一直哭,哭得嗓子都要啞了。”

嗒嗒覺得小妹妹真可憐,不會說話,隻能用哭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

是從我們家出來的嗎?”許年問。

祁曉穗掃了許年一眼,眼中頓時起了防備:“你是許家的孩子?”

嗒嗒驕傲地說:“我叫許嗒嗒,我哥哥叫許年!”

祁曉穗現在和許家是結下仇了,但她到底不能跟倆小孩子置氣,便哄著閨女,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也不知道咋了,平時在家裡都不哭的。就隻是被個丫頭抱了抱,咋就哭成這樣了?”

嗒嗒眨巴著眼睛,用眼神詢問哥哥。

許年遲疑了一陣,想起自己幼時的遭遇,便問道:“她是不是——受傷了?”

祁曉穗這下子立馬回過神。

她將小嬰兒放在自己的腿上,三下五除二扯開孩子的尿布看一看。

屁股沒被人擰。

然而就當她懷疑自己想多了時,餘光卻掃見閨女的大腿內側。

那裡儼然有一道青紫色的痕跡!

那麼重的痕跡,擺明是下了死手掐的啊!

若是她不留神,恐怕到了給閨女洗澡的時候,便隻會覺得那肯定是小丫頭在地上爬時有了磕碰。

祁曉穗的眸光立馬就沉了下來。

她和那許家的女娃是什麼仇什麼怨,對方要把氣這樣撒在自己閨女身上?

“妹妹一定很疼吧!”嗒嗒離祁曉穗近,一眼見看見小嬰兒腿上的淤青。

她有些難過地伸出手。

祁曉穗看著她。

雖然對許家人有敵意,可她見這孩子,眼神卻是真的純粹,無比清澈。

她沒有阻攔,任嗒嗒輕輕摸了摸自己閨女的傷。

許年知道嗒嗒總愛耽誤時間,可爹娘囑咐他們早點回家,因此他沒讓嗒嗒耽擱太久,催著她先回去。

她三步一回頭,看了小妹妹好一會兒,才離開。

祁曉穗望著他們兄妹倆離去的背影出了神,片刻後才發現自己閨女的哭聲逐漸減弱了。

真是奇怪,她哄了這麼長時間,閨女都沒止住哭泣,剛才那孩子一摸怎麼就好了?

祁曉穗沒往深了想,但打心眼裡卻是對嗒嗒充滿了喜愛。

此時她也終於歇夠了,抱著孩子回家。

一路上,念及許妞妞剛才的所作所為,她的眸光冷下來。

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惡毒?

她雖然是一個寡婦,卻不是任誰都能欺負的,這筆賬,她必須跟那孩子算

……

嗒嗒與她的年年哥哥回到家時,許妞妞已經跟在陳豔菊與許廣中身旁,一口“娘”,一口“爹”,叫個不停。

許妞妞的臉皮是真厚,即便許廣中看起來對她興趣缺缺,她仍舊不在意,堆了滿臉燦爛的笑容。

陳豔菊對許妞妞倒是好一些,但她到底是過日子的人,平時也不舍得買糖果和餅乾,因此許妞妞拍了許久馬屁,都得不到什麼好處。

可她一點都不在意。

往後許廣中可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富商啊,到時候她是千金大小姐,就是她這對便宜爹娘的牙齒縫裡掉一些好處給她,都夠她衣食無憂了!

嗒嗒在堂屋裡待著沒勁,便跟哥哥回裡屋了。

她坐在炕上思索了半天,才小聲問道:“哥哥,是妞妞姐姐掐了小妹妹嗎?”

許年有些吃驚。

他以為嗒嗒還小,可沒想到妹妹什麼都懂。

見哥哥點了點頭,嗒嗒的表情格外凝重,不由捏了捏小拳頭。

預言鏡裡的事情發生了,妞妞姐姐成了三嬸嬸的閨女,以後肯定會想儘辦法欺負三嬸嬸的。

嗒嗒得想個辦法,儘快讓三嬸嬸知道妞妞姐姐不是好孩子,將她趕走。

否則三嬸嬸就太可憐了。

哦,對了,小航哥哥上回好像說她的後娘也快要來了,也得趕走。

嗒嗒好忙呀……

……

當晚,付蓉很遲才到家。

回了裡屋,她便對許廣華與一雙兒女說道:“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想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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