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我是不是忘記介紹我自己了,我名字是卡爾文·克拉皮森,你也可以叫我卡爾。這裡人都喜歡這麼叫我……卡爾,卡爾……哈哈哈,我知道按照軍紀來說，那群域外之民有些不知禮數，但是，相信我,這是跟他們打好交道唯一辦法……”
自稱叫卡爾文男人說起話來時顯得格外喋喋不休，帶著一股平庸而乏味氣質。就好像他從來未曾展現出任何異樣。
但……他要麵對人是雷蒙德,而雷蒙德從來都不可能錯過任何細小端倪。畢竟,祂可不僅隻有一雙眼睛。
當然,在表麵上,三人初遇並沒有任何稀奇之處。
雷蒙德如同任何一名督察官助手一樣顯得笨拙遲鈍，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發表自己看法和言論。而艾倫也完美扮演著一名冷漠高傲督察官,他隻會偶爾回應卡爾文,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都一言不發,他臉上麵具更是將他所有情緒都掩蓋得嚴嚴實實,隱約中竟讓艾倫整個人透露出一股高深莫測氣質來。
而卡爾文顯得更加緊張了。
“對了,長官，請一定要接受我道歉,我沒能在電梯口第一時間迎接你們。不過,我真可以解釋……在那群該死章魚人襲擊了基地之後,隻有那麼幾台電梯還處於工作狀態。我本來還以為你們大概會從那那台A4號電梯下來呢，畢竟大家都喜歡用那台電梯，那是台新電梯，沒有其他電梯那麼顛簸……這是我錯，我沒有及時跟你們溝通，就在那兒傻乎乎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你們，卻沒有想到你們卻從反方向過來了……”
卡爾文一切反應都是如此自然，就好像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名普普通通倒黴治安官。（所有被派到中州區督察官，或多或少都是受到了排擠或者是職業流放。）
艾倫在麵罩後挑了挑眉毛，他當然可以聽得出來，這個男人恭敬話語之下透露出來自我辯解。
第一，一切都是艾倫和雷蒙德錯，他們兩天之前就應該來到這裡。
第二，卡爾文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迎接他們，純粹是因為尼爾·科森這名督察官沒有按照原定計劃來，也沒有跟他聯係，所以這可不是他責任。
卡爾文就是那種最典型油滑官僚，不過幾句話，就將所有錯誤和責任都推卸給了彆人。
但艾倫看著這樣卡爾文竟然隱隱約約生出了一股親切之情，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自己那破舊公寓樓，公寓樓裡那位討人厭公寓管理員也是這樣人。
艾倫甚至有點想笑……他可不知道，有朝一日竟然自己會看著這樣家夥，然後感覺到懷念。
“區域辦公室在哪？”
艾倫回憶著那些年曾經去找公寓管理員麻煩小官僚，用同樣傲慢腔調衝著卡爾文問道。
果不其然，聽到艾倫開口說話時候，卡爾文明顯鬆了一口氣。
“該死，看看我說了那麼多廢話……抱歉，我們先去辦公室，然後我會好好地向你們介紹一下這裡情況……你們如果有什麼問題，完全可以問我，我一定會儘我所能地替你們服務。”
說話間卡爾文已經自顧自地走到了前麵。而艾倫跟在他身後，越是走就越是忍不住皺眉。
中軸區環境簡直比艾倫想象還要更加糟糕一點……大概是顧及到環形區人第一次抵達中軸區心裡狀況，電梯附近環境竟然已經是這裡最好一部分了。越是靠近中軸區中心區域，周圍環境就惡化得越發厲害。
氣溫變得極低，低到甚至有一些不可思議。如果普通人類在這裡，恐怕根本活不了多久。
艾倫看了一眼自己手環，發現督察官製服內置體溫維持係統竟然已經開始了工作——根據艾倫經驗，也許現在周圍真正溫度已經下降到了零度以下。
他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自己身側雷蒙德，不知道那看似粗糙助手服裡是否也有自帶體溫維持係統……
結果他擔心一瞥卻讓雷蒙德誤解了什麼。
雷蒙德從護目鏡後麵衝著他笑了笑。然後，艾倫覺得自己手指似乎被人勾了勾。他側過頭，剛好看見雷蒙德喜滋滋地抬手在自己唇邊吻了吻，然後又把那隻手背到了身後去。
簡直就像是小學生一樣，光是勾勾手指便可以讓人高興很久。
艾倫臉頰微紅，責備地瞪了雷蒙德一眼，然後便飛快地轉過頭再也不去看對方。
對比起高高興興雷蒙德，走在兩人最前麵卡爾文看上去卻有些糟糕，他被凍得夠嗆，即便隻看著背影也可以感覺到他正在打哆嗦。
作為治安官，他看上去些愁眉苦臉。
“你……”
艾倫猶豫地開口，他本想詢問對方是否還好，但很快，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假身份。
如果他真是一名環形區派下來督察官，對待中軸區工作人員可不會這麼和顏悅色。
“這兒怎麼這麼冷？”
艾倫隻能無奈地臨時改了話頭。
“哦，抱歉——長官，這裡溫度係統迄今為止都沒有修複。我們已經儘力地催促那群工人了，但是光是要保證這裡水源和空氣就已經竭儘全力，我們實在是沒有多餘力量修複溫度。而且最主要是，基本上中軸區所產生所有多餘能量都已經送給了環形區……咳咳，也沒辦法，畢竟那裡修複要求更高……”
卡爾文看上去十分苦惱，他皺著眉頭衝著艾倫解釋了起來。
不管他是真過得如此淒慘，還是為了逃避責任所以故意將自己狀況說得如此慘淡，從艾倫角度來看，他表現十分不錯。
至少艾倫作為虛假督察官，竟然也不好開口繼續責問下去。
跟環形區相比，中軸區環境在惡劣同時，也許管理更加鬆懈一點，沒走出多遠，艾倫就在走廊裡聽見了一陣細小喧囂聲。
緊接著出現在他眼前，就是沒頭沒腦闖入走廊打鬨不休小孩。隻不過跟地球人相比，這群小孩外貌看上去有著明顯異樣。
有一個小孩兒皮膚呈現出缺氧似藍色，還有幾個小孩頭上犄角或者鱗片……
是域外之民孩子。
哦，是，這些人因為長期在星係邊緣不斷流浪，有些人更是奴隸出身，他們身體裡混雜著非常複雜外星血統，其中有一些甚至連基本人形都難以維持。而這群猛然間闖入走廊小孩看上去已經算是血統足夠純正域外之民了。
但在艾倫看來，這群小孩狀況可實在不怎麼樣。
他們衣服破破爛爛，身形瘦小，骨瘦如柴，看上去簡直就跟那群在地球中央區周圍不停逃避機器人追捕流民一樣，唯一不同是，地球上那些流民臉上可不會有這群小孩臉上燦爛笑容。
“嘿——卡爾文叔叔——”
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了諂媚平庸還很喜歡說廢話治安官，隨即便大大咧咧地張開手臂在半空中揮舞起來，衝著卡爾文打著招呼。
隻不過，很快他們就注意到，卡爾文身後還有兩個氣質和身份都與尋常人截然不同男人。
這群孩子們立刻就停下了腳步。
他們無比戒備地看著艾倫和雷蒙德，之前歡欣鼓舞，立刻轉為了淡淡恐懼。
唯一不同是這群小孩身後一個男孩。
那是一個非常特殊男孩。
因為氣溫極低緣故，所有域外之民小孩身上都裹著破破爛爛層層疊疊衣服，但這個小男孩身上卻隻是草草地包著一層蜘蛛網似破T恤，小孩胳膊和手臂都露在了外麵。
明明還是一個小孩，卻可以看見他身上格外結實肌肉，他手和腳趾上都深有尖銳，仿佛動物一般尖銳指甲，細長犬齒，如同傳說故事中吸血鬼一般露在外麵。
而他眼眶裡則是一片純粹漆黑，沒有一絲眼白。
他絕不是那種合群小孩，因為就在所有小夥伴們都立刻噤聲，並且膽怯後退同時，那個特殊男孩卻忽然間走上前來，然後直直地朝著艾倫方向撲了過來。
他動作簡直快得不可思議，就像是在半空中漂浮某種幽靈，亦或者是鬼怪。
雷蒙德幾乎是在他動同一時刻就已經伸出了手臂企圖攔下他，但那小孩……卻直接越過了雷蒙德胳膊。
至於艾倫……艾倫甚至都不知道那小男孩究竟是什麼時候動。
等他反應過來時候，大腿上已經傳來了一陣奇異溫熱感覺，那個小孩竟然已經直直地抱住了他，然後將臉緊緊地貼在他腿上。
“啾啾……啾……”
小男孩喉嚨裡傳來了一種古怪低鳴。
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艾倫。
跟自己同伴不一樣，男孩沒有顯露出絲毫恐懼之情，恰恰相反，他甚至還衝著艾倫咧開了嘴，露出了了嘴中那宛若鯊魚牙齒細細密密而且格外尖銳白色利齒。
小男孩倏然展現出來笑容簡直可以用猙獰來形容，但……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惡意。
艾倫隻能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個小男孩，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下一秒，那個男孩口中忽然探出了一根細長舌頭，艾倫眼睜睜看著男孩舌頭一卷，一枚被打磨得閃閃發亮銅製零件被小男孩吐了出來，放在了自己掌心。
然後那個男孩抬起胳膊，將自己一直保存在舌頭下方寶物舉了起來。
他推了推艾倫，示意艾倫接下他禮物。
“這是……什麼……”
艾倫震驚地看著那還有淌著口水零件，很是遲疑地開口。
而男孩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猶豫，漆黑眼睛裡閃現出了淡淡焦急。
他並不會說人類話語，開口說話時候，喉嚨裡照例發出了一連鳥似啾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