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長公主早早便入宮了,所以白楚便隻是去鶴祥院陪著老夫人一道用了早膳就回來了。
還沒走近梧桐院,就見一道站如青鬆、氣勢冷然的身影沉默地候在門前,白楚有些驚訝:“覽川?”
那人轉過身來,低頭問禮:“覽川見過少夫人。”
白楚思緒一轉,恍然想起她當初跟沈玧之說起的時候還提了覽川一回:“你是來找我的麼?”
覽川聲音波瀾不驚:“三少爺得知您今日要出府,特命奴才來保您安全。”
“在我麵前,你也不必多禮,隻你我相稱就好了。”白楚曼步輕挪,熟悉的幽香嫋嫋傳入鼻尖,“二哥呢?”
覽川微不可見的一頓:“二少爺已經在側門備好了馬車,吩咐奴才來請三少夫人。”
“你要是不想稱‘我’,那就自稱‘覽川’也好,”白楚比他矮了許多,即使他頭再怎麼低,從她這兒,還是能瞧見幾種情緒的顯露,“你我剛剛相識,況且你的主子又不是我,總聽你‘奴才奴才’的,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短短一句話被她說的既坦率嬌蠻,又仿佛是理所當然。
覽川依舊是麵容冷肅,“覽川知道了。”
白楚這才展顏,歡快道:“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回去換身衣裳,馬上就好。”
覽川沉默著背身守在門口,冷凝的目光看向前方,隻有細瞧才能發覺他眸中肅然的聚光微微有些渙散。
就這麼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敏銳地聽見身後由遠及近傳來的腳步聲,甚至心底都能換算出對方裡自己還有多少距離,挺拔的身軀卻仿佛是僵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覽川。”嬌音清脆,婉轉悠揚。
覽川垂眸,聲線低沉:“夫人,這邊走。”
從他的視角,恰好能看見她寶相花紋雲頭錦鞋,前頭點綴著一顆小小的珍珠,圓潤可愛,潔白的光暈不染纖塵。
白楚換了身款式簡單的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上衣配以石青色鑲絹紗襦裙,長至腳踝,走路起來更方便些。
在沈府西側門前停著的一輛墨青緞紋馬車中,沈玧之透過掀起的簾子一角,看著白楚從門內走出來,白嫩精致的小臉疑惑在打量著馬車,倏然對上他的目光,先是一愣,而後便燦爛的笑開,仿佛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人和景,一門心思就往他這邊走過來。
“二哥!”
這樣高興和親近。
沈玧之在心底歎道:他當初真不應該答應她這一次的。
恍惚間總有種一切都會想著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的預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他是習慣將所有都握在掌心才放心,可憑空遇著這麼個變數,反倒激起不少許久未曾嘗過的興奮感。
白楚和雙喜一同上了馬車,她感受到沈玧之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墨色透澈的眼底終於掀起陣陣深色的漩渦。
白楚毫不避諱地迎上去,仿若未覺:“二哥是定了去哪呀?”
沈玧之溫言回道:“楚楚想去哪兒?”
“唔,”白楚也不跟他客氣,認認真真地思考了起來,“先去熱鬨的地方看看吧。”
“好。”沈玧之點了點頭,屈指在內壁敲了兩下,對外頭說,“去辰午街。”
辰午街是整個京城中軸線上的一條鬨市街,從初曉時分至半夜宵禁,時時都是燈火通明,亮若白晝,車馬喧囂,人來人往。
白楚如今身處國家叫做“天黎”,這等清新脫俗一聽就是架空文中虛構的國號,連民風民俗都與她記憶中的古代有所不同。
雖說也有女則女訓等限製女性的自由的標準教條,但多是對待人接物的禮節規矩做出詳釋,倒沒有說哪兒是女子該去,哪兒女子不能涉足之類具有強烈歧視性的風俗民規。
至少白楚悄然掀開帷裳一角,探頭好奇地向外頭看去,就瞟見了幾個妙齡少女麵容上掩著薄紗,挽手說笑著從馬車旁走過。
她好奇地回身問:“我也該帶麵紗麼?”
雙喜回:“不用的少夫人,一般是未嫁的姑娘上街的時候才需要蒙麵的。”
“這樣啊,”白楚笑盈盈地打量她,“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也給你備上呀。”
雙喜仰著紅撲撲的臉,略帶羞赧地喚了聲:“少夫人。”
突然,隻聽前方的馬一聲長嘯,馬車在一陣劇烈震蕩後停住,白楚一著不慎,在慣性的作用下猛地向前摔過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撞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鼻息間縈繞著清冽乾淨的淡香,好似布滿晨露薄霧的山澗竹林。
她一怔,低頭看著自己抵在他胸膛上的手,都有些麻了。
好硬啊。
她仿佛無意識般喟歎出聲,聲音不大,也就離她最近的沈玧之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