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容慈愛:“璟之自幼就冷淡嚴肅,連瑜之小時候都不愛往他跟前湊,也難得你那兩個小子不怕他。”
“您哪兒的話?”胡氏柔聲道,“璟之雖然話少,卻是極熱心的,我們一家能安然上京,還是全仰仗他沿路的辛勞照顧呢。”
胡氏笑容堆滿了圓潤的臉龐,瞧著便十分合眼緣,又口齒伶俐地將老夫人的三個孫子來回誇了個遍,連白楚都沒放過,老夫人聽著開懷,待她也愈加親近起來。
就這麼閒聊了一會兒,前頭正院的宴席就已經備好了,聽說今晚的主人公,沈瑜之也回來了,老夫人當即高興地起身,在沈芙沈蓉的攙扶撒嬌下,樂嗬嗬地往正院走去。
白楚有意低調,反倒落在了後頭,胡曼柔姿態溫順地攙扶在胡氏一邊,麵上溫婉含笑,一如平常,可她卻總覺得她這會兒裝著心事,情緒不穩。
在她過來之前,難道老夫人說了什麼?胡曼柔可實在不像表明上這樣嫻靜的人。
因著沈明一家的到來,今夜的家宴十分熱鬨,男女分座,老夫人、沈淵、長公主則是單獨開了一席,為主位。
沈淵作為一家之主,率先起身舉杯致辭,表達了一番對沈瑜之的評價和期望,言語簡潔曆練。
白楚隨著眾人微笑著抬眸看去,思緒早就飛了出去,聽著腦海中小八跟她說,今天沈瑜之出去時收到了一封白音華派身邊婢女送過來的信,他下意識地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決定是處理掉還是展開看一眼,就被情緒敏銳的裴昡看出了破綻,逼著沈瑜之拿出來,他撕開信匆匆一覽然後甩手就讓它飄出了窗外……
把沈瑜之給嚇得,這萬一讓誰撿著了,沒事也得鬨出事來。裴昡就拉著他坐下,說隻要他不迷了心竅,這事兒保管不會漏出去。
見這場波瀾轉瞬變化於無形,白楚頗有些意興闌珊,白音華若還是隻有傳傳信的手段,也太讓她失望了。
家宴還在繼續,在院落中清樂曲的映襯下,屋子內的一大家子人言笑晏晏,分外和樂。
白楚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忽而感覺有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無意識地抬眸看去,果然是沈玧之。
之前兩人說話時被沈璟之撞上,雖然青天白日,各自又有侍女侍從跟在身邊不至於說是瓜田李下,但距離確實有些過於相近了,看沈璟之黑沉的臉色,還以為能讓沈玧之吃足教訓。
不過看他這會兒微笑著舉杯向她致意,神色淡雅從容,坦蕩得讓人說不出不是來,白楚難免有些驚訝,轉而又生出點點興趣,好奇地眨了眨眼,卻也沒多說什麼,同樣舉杯敬他,卻沒喝下去,就這麼直接放在麵前的席案上,轉而漫不經心地從一邊的果盤裡挑了個澄黃的小橘子剝起來。
沈玧之愣了一瞬,搖頭失笑,認命地將手上的酒仰頭喝儘。
她仿佛永遠就是這樣,剛讓你覺得好似已經抓到手中了,還沒來得及高興,轉瞬就變成了一隻俏皮靈動的彩蝶,輕輕在他手心帶起一點癢意,然後就能毫不留戀地蹁躚飛離。
倒也不是抓不住,就是不忍心。
“呀!”
身邊忽而傳來一聲嬌呼,白楚尋聲看去,原來是沈芙一時莽撞,突然起身沒注意到旁邊的胡曼柔,碰到了她的手臂,使得手中酒杯裡的酒水傾倒在衣裙上,清新動人的水青色襦裙的腰部多了一團深色水跡,實在不雅。
沈芙有些歉疚,趕忙拿著手上的帕子給她擦拭:“對不起啊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胡氏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擰著眉看過來,責怪似地瞪了沈芙一眼:“都是大姑娘了,行事怎麼還這樣不知分寸,好好坐著就坐著,站起來乾什麼?”
這是稍離得遠些的人也發覺了,男子們禮貌性地彆開眼,長公主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
胡氏忙收斂了麵上的責備,露出一抹飽含歉意的笑:“真不好意思,驚擾到長公主,都是小女調皮,不小心撞翻了曼柔的酒杯,不礙事的,讓她下去換身衣服就好。”
長公主笑意溫和:“既然這樣就快去吧,念夏,帶著胡小姐去廂房更衣吧。”
“不用了,”胡氏客氣地推拒道,“哪敢驚擾長公主身邊的人?讓如蘭陪著就夠了。”她話音一落,胡曼柔已經羞赧地起身謝恩了,她身上的襦裙在錦緞外裹了一層極薄的綃紗,被酒水一浸,那塊水漬滲進去,就變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看她那滿臉通紅的窘迫樣子,怕是恨不得能挖個坑我自己埋進去,長公主便也沒攔她。
白楚終究還是將那杯酒喝了,若有所思地目光看向被母親責備為分外委屈的沈芙,癟著嘴悻悻地坐回到自己位置,身側還有沈蓉低頭輕聲安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