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衷腸長訴下來, 起初還難免有些心虛,越說, 柔嘉郡主反而覺著這就是事實了。
本來嘛, 從小到大也沒見玧之哥哥親近過彆的女子,就算是在她離京的五年內,也沒聽他有過什麼傳聞,可見是沒生過心思的,要不然三表哥比玧之哥哥還小三歲呢,他都成婚了,玧之哥哥卻還是孤身一人。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她才不信他真能同和尚修士一般清心寡欲, 思來想去, 說不定正是因為她五年前被迫離開,玧之哥哥才一連等到今日都沒想過娶親的事兒。
柔嘉郡主麵上的局促漸漸消散了不少, 轉而浮現出濃濃的紅暈, 如染朝霞, 羞澀之意十分明顯。
白楚有些好笑地收回視線,溫聲道:“若是郡主和二哥真的有意,我自然願意成人之美了。”
柔嘉郡主立即歡喜地睜大了眼:“多謝三表嫂!”
白楚笑了笑, 她隻說是在兩人都有意地前提下,到底張不張這個口,那都是後話了。
“今兒是郡主一個人來的麼?”
柔嘉郡主自覺得償所願,正是高興的時候,聽她的問話, 隨口回道:“不,還有我大哥,他送我過來的。”
提到周柏軒,柔嘉郡主麵上的愉悅之色稍稍淡了些,“母親身子不適不能出席,就讓我們兄妹代她前來了。”說著,眉宇間不由劃過一道鬱色,大哥將她看管的越來越嚴了,好不容易說服母親讓她偷摸跑出來喘口氣,結果大哥還不肯放過她,幸好玧之哥哥沒來,否則她豈不是隻能眼巴巴地看著而不能接近?
“是麼?”白楚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她的麵容上,輕聲道,“周指揮使對您倒真是十分疼愛。”
柔嘉郡主冷哼一聲,脫口而出:“什麼疼愛?他就是為了白音華那個賤人……”倏然止住了話,她後知後覺地想起白音華還是眼前這人的嫡姐,聽說關係還不錯。
若是以前,柔嘉郡主不一定會將白楚放在眼中,可這會兒正是對她有所求的時候,態度便軟化了不少:“三表嫂,你也知道你那姐姐的性子,真不是表麵上那樣和善的,她本就是有意勾引我哥哥,還有之前的三表哥,包括現在的安王,你想想,這麼多男人同她有牽扯,可不就是水性楊花、心機深成?”
在周柏軒的看管下,柔嘉郡主縱使怨氣再大,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鬨出什麼幺蛾子來,尤其是皇後娘娘也對她日益親近起來……對柔嘉郡主來說,再拿自己去算計白音華實在是不值得。
再說了,反正沒有她,白音華都把自己作成安王的側妃了,可見老天爺還是開眼的。
柔嘉郡主語氣中難掩幸災樂禍:“虧得我大哥為了白音華死活不肯娶妻,還差點把我娘給氣病了,結果人家轉眼就情定了安王,能耐極了!”
看吧,大哥天天想著什麼監視她,這不,心上人成了彆人的妾,活該!
柔嘉郡主自然不希望白音華跟她大哥有什麼牽扯,但這會兒是注定不可能了,她也很樂意看著周柏軒為情所困,最好哀痛欲絕,以後沒心思再管她才好。
兩人又坐著說了片刻的話,白楚沒耐心哄著她說話,柔嘉郡主本就跟她不熟,沒一會兒就覺著無聊了,“三表嫂,前頭仿佛要開宴了,我們先過去吧。”
白楚溫溫和和地道:“郡主先過去吧,您身份尊貴,又是代表著長平長公主前來的,想來有許多人都等著你呢。”
自個兒一直期盼的姻緣眼看著有希望了,柔嘉郡主高興之餘,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也就樂得去接受眾人的追捧獻媚,笑嗬嗬地說:“那三表嫂你先坐會兒,我去打個招呼再來陪你。”
她步伐輕快地起身離開,如同蹁躚的蝴蝶,闖入前方熱鬨的人群中,沒一會兒都帶走了不少在附近徘徊的姑娘們,都蜂擁著圍在柔嘉郡主身邊說笑嬉鬨了。
“出來吧。”
白楚遙遙望著柔嘉郡主眾星捧月的背影,漫不經心的出聲。
周身的空氣驟然寂靜下來,幾縷風穿梭而過,帶起她鬢邊垂落的碎發,拂過白皙如玉的側顏,纖長的眼睫微顫了顫,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抬眸往右側看去。
如同意料之中,捕捉到了一道高大冷漠的身影。
“周指揮使果然是十分關心柔嘉郡主的。”白楚抬眸笑盈盈地望過去,“竟是貼身保護,不舍得遠離麼?”
聽著她的形容,周柏軒不適地皺起眉,臉上的神情看著更冷了:“不是。”
“不是麼?”白楚唇邊的笑意更深,緩緩起身,蓮步輕移,映在明眸中,粲然若繁星,“那您特意冒險跑這一趟,是為了我麼?”
周柏軒臉部線條驟然一僵,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冷白色的臉頰上浮現起淡淡的粉暈,沉默了許久,才冷著臉從袖口處掏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墨藍色錦盒,直直遞到她麵前,語氣生硬道:“這是我欠你的。”
白楚黛眉微挑,伸手將它接過來,慢騰騰地打開來,裡頭擺放的是一塊玉石雕成的小人,雲鬢浸墨,香腮染赤。眼尾一粒朱砂痣使雙眸仿佛占儘了所有的靈氣,顧盼生輝,流轉含情。瓊鼻纖纖,唇色朱櫻一點,不語而笑,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令人見之忘俗。
她身姿妙曼優雅,身著水紅縷金浣花錦的月華長裙,在素色暗紋蓮青的披風下若隱若現,步履微抬,雕工精巧至極,好似要從錦盒中走出來似的,恍然若仙。
白楚結結實實愣了一瞬,才小心地將著玉雕的美人從錦盒中拿出來,隻見它通體晶瑩圓潤,觸感細膩柔滑中還帶著些許暖意,愈加歡喜,“這是你雕的?”
見她眸光亮晶晶的,是真心喜愛,周柏軒緊繃的神情略微放緩了些,低低應了一聲:“嗯。”
突然他放在身側的右手被抓了起來,周柏軒下意識使力要將人推開,卻猛地反應過來抓住他的手拿柔軟微涼的觸感,熟悉得令人心悸。
白楚不知他心潮的浮動,自顧自拉過他的手翻來覆去打量起來,目光觸及他指腹上淺淺的刀痕,倒是都不重,隻有幾道仿佛是見血的,都已經結痂了。
她眉心微微蹙起:“疼嗎?”
周柏軒愣了一瞬,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關切的詢問,或許也是意外在她眼中這樣一道小小幾乎已經愈合的口子居然也能讓他疼。
仔細回想起來,他在雕刻這座小人的時候已經是第七次了,手上的傷口多數是在前邊六次的練習上不慎滑破的,要說感覺肯定是有的,可這點輕微的痛楚還不值當他遞個眼神過去,將血跡抹去,就當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