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昡的話一出。
白楚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發出一聲輕笑, 身形略微放鬆, 索性仰後靠在了宮牆上, 眸光盈盈:“殿下要如何幫我?”
裴昡頓了一瞬, 鳳眸中顯出堅決明熠的光芒:“我可以幫你說服瑜之同意和離。”
“有條件麼?”
“有。”裴昡沉默一瞬,“你答應嫁給我, 我許以正妻之位娶你。”
白楚笑意微斂, 眸光輕輕在他麵上遊移:“四殿下已有正妃了。”
裴昡低聲道:“孟氏另有心上人,婚約已定後猶舍不得,不惜私下與其相會,我倒願意成全她這份情深。”
“但您和孟小姐的婚約是聖上金口玉言, 即使你們雙方如何不願, 也改變不了事實。”白楚淡淡開口。
“你不必理會這些。”裴昡語氣沉穩之中, 不由染上了幾分急切, 又摻雜著幾分由衷的希冀, “隻要你點頭, 我自有辦法。”
相比起他情緒的外露, 白楚就顯得冷靜多了。
“殿下,”她明眸中流轉的星芒漸漸化為平寂, 態度甚至稱得上冷淡地推開他的手, “這不是在過家家。”
“在沒有看到具體的行動前, 您與我說的所有,可能都是衝動之下的口不擇言。”
“您真的想過後果麼?”
裴昡一愣,臉色黑沉:“你什麼意思?”
白楚也不怵, 緩緩說道:“首先,您是與三哥自小一起長大的,無論他對我是什麼情意,曾經身為他妻子的我轉頭再嫁你,你們之間的兄弟情意總會添上嫌隙,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如今的親密無間了。”
裴昡順著她的力道放下手,忽而湧起的怒火有一瞬間的凝滯。
白楚恍若未見,繼續說著:“其次,孟小姐所為有虧欠您的確實不錯,但此事若是從您口中傳出去,確實能取消婚約,但聲名儘毀的孟小姐說不準就想不開自我了斷,四殿下,先前‘桃源’上的一場風波,可見是有幕後黑手借孟小姐來陷害你,你這麼一來,豈不是正好落入了對方挖好的陷阱?”
裴昡俊美的麵容上陰沉之色悉數褪去,轉而浮現出幾絲蒼白,怔鬆地望著她,薄唇微啟,輕顫了顫,終究還是不知道說什麼,隻是無力的合上。
“殿下,你所說的,恕我不能答應。”白楚垂眸,她精致柔美的小臉明明離他那麼近,兩人之間卻仿佛被一層摸不到看不清的牆硬生生將所有交際給當中截斷了。
裴昡看著白楚沉靜的側臉,是極清秀好看的線條,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幾分冷漠,卻鋒利如刀,刺得他心窩處慢慢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來,不重,但綿綿不斷,好像找不到能停止的儘頭。
“事實上,”她唇角微揚,仿佛是開玩笑般地說,“若是我答應了,回頭最後悔的反而是你也說不定。”
“不會。”裴昡不假思索地脫口便說,但等他說完,再想起她方才的分析,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回才好。
他確實不會後悔。
因為他是真的喜歡著她。
說起來,裴昡也不止一次地茫然自己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有夫之婦,還是他從小一起長大、至交好友的妻子。
但其實,等他反應過來,還沒仔細想過她身上有那點好的時候,她在他眼中,就已經處處都好了。
她的膽大妄為,在他眼中是平靜無趣的世界中唯一琢磨不透的亮點;她的神秘莫測,在他看來又是引人注目流連的特殊魅力,就是與父皇之間那點似真似假的情意,都讓他咬牙切齒卻又牽掛難舍,那逐漸漫過心頭的危機感,促使他忘卻了一切應當小心謹慎的理由,逞血氣之勇,大咧咧地就將她從宮門前綁了過來。
但眼下,麵對著她輕柔平和的聲聲質問,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沉默了半晌,裴昡才艱澀著開口,黑曜石般的瞳仁定定落在她的臉上,裡頭翻滾著諸多複雜的情緒,最終全數淹沒在一片濃黑之中,“抱歉。”
白楚不由顯出幾分錯愕,沒想到他會突然跟自己道歉,眉眼彎彎,原有的平淡疏遠頃刻間消失不見,眼尾的朱砂痣在陽光下明媚生輝,襯得整張小臉上都泛著粉潤綺麗的色澤。
“啊,那我原諒你了。”她像是哄勸著不聽話的孩子,先是歎出一口氣,然後用柔軟的嗓音笑著說,“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啊。”
裴昡對上她溫暖的目光,不由自主也帶出了一抹笑,“好。”
他知道這時候就該送她出宮了,但到底有幾分不舍,就沉默下來,沒有再說話,還有些許不合時機的期待,盼著她也不要開口說離開。
就算就這樣乾站著,好像也挺好的。
白楚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再開口卻提及了旁的事:“上回我和殿下說,在‘桃源’碰上三皇子的時候,在他身邊見過孟小姐的心上人,殿下可細查過了?”
裴昡神情稍緩,隱約恢複了幾分平日的桀驁,眸中帶著冷意,“你說的對,確實是有人要借著孟芊芊來害我。”
“那何鴻博出身的何家,與淑妃的娘家是親族,他和老三雖然沒有交集,可從身份上算也是拐幾道彎的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