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將我拉入了這些風浪裡,又不讓我多思,怎麼可能呢?”白楚邊走邊吐槽,“您信不信,剛剛撞上的一幕,宋貴人心底恨得肯定是我,而不是您?”
皇帝驚異地看她:“這是自然,天下除了你,還有誰敢恨朕?”
白楚沒料到他還有這個強盜邏輯,一時語塞,“總之,總之是您給我招來的禍患,您得負責幫我解決了!”
皇帝笑了笑,背在身後的大掌握了握,按捺下想要在她頭頂揉一把的衝動,溫聲道:“放心吧,朕怎麼舍得讓你出事?”
白楚輕哼了一聲,也不理他,頗有氣勢的大步向前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聽皇帝帶著笑,在她身後沉穩地說了句:“你知道暢心樓在哪個方向麼就急著往前走?”
白楚腳步一頓,在原地停滯了一會兒,才悻悻地轉頭回去,默默地回到皇帝身邊、她原來的位置上。
皇帝這回沒忍住,低沉的笑聲漫過喉嚨,抬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然後虛虛握拳,抵在唇邊假咳了一聲:“行了,走吧。”
白楚輕輕點了點頭,忍不住多問:“等會兒咱們不會再遇上哪宮的娘娘吧?”
皇帝斜著看了她一眼,心情倒是挺不錯的樣子:“不會了。”
“這宮裡都是聰明人,有那麼一個兩個出頭的就夠了。”
白楚這才展顏,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我當著您都不怎麼行禮的,可不想對著旁人恭恭敬敬的。”
皇帝愈加忍俊不禁,明明是失規矩的事兒,怎麼從她嘴裡還帶著驕傲的意思?
他眉眼間緩緩流淌出略帶寵溺的笑意,無奈道:“你性子搞怪,也是,除了朕旁人是忍不得的。”
……
那邊宋妙儀強撐著往前走,在轉彎前,抱住一絲殘餘的希冀,偷偷往身後看了一眼,連她也說不清那一瞬間心頭盼望著怎樣的情景,但無論是什麼,在她親眼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微微低頭,即使從側麵都可以看出他真切柔和下來的眸光。
她其實不覺得白楚有什麼不同,偏偏聖上一再的提醒著她的特殊。
宋妙儀俏麵寒氣彌漫,在親手將帶來的雞湯交給太極殿侍立的太監,一轉身,她麵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儘。
“去景仁宮。”
景仁宮中住著的是四妃之一的德妃。
德妃膝下無子,常年靜守在景仁宮中念佛清修,據說是因著往年曾有過救駕之功,才換來如今的德妃之位,但實際說來,她既無權,也無寵,是四妃之中最弱勢的。
也大約正是因為此,皇後和其他三妃待她反而和善些。
畢竟這樣的人占著四妃之位,總比讓其他鮮嫩多姿的小姑娘爭相上位的好。
宋妙儀前去的時候,德妃正在景仁宮偏殿修立的佛堂裡念經祈禱,她由掌事嬤嬤領進去,坐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的冷板凳,卻不敢有絲毫怨言。
“妾給德妃娘娘請安。”
“起吧。”
德妃年近三十,容色卻未顯出一絲老態,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清麗絕倫的麵容上不染粉黛,身著青衣,神情淡淡地緩步走到上座,風風韻韻,風華難得。
即使對上正當韶華的宋妙儀,猶有勝出的地方。
她素手纖纖,端起白釉浮雕錦鯉的茶碗,朱唇微啟,將麵上懸浮的茶葉輕輕吹開,而後才輕輕抿了一口:“怎樣了?”
“娘娘,”宋妙儀心潮起伏,神色中糅雜了嫉妒和恨意,一時顯出幾分猙獰來,“陛下和那白氏,果然有私情,您知道麼?陛下居然不顧眾口紛紛,光明正大地將她帶去暢心樓遊玩,這、這……”她咬牙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德妃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好似一盆冰冷徹骨的涼水,直接潑在了宋妙儀的身上,將她嫉火燒心的情緒瞬間就給澆滅了。
“陛下是天下至尊,他喜歡的不是你,隻能說你尚有不足之處,若你能勝過那白氏,日後陪在陛下身邊同遊暢心樓的自然就是你。”
“可、可是,”宋妙儀不甘心地道,“妾也實在不知那白氏有什麼特彆之處能引得陛下青睞,若不然,娘娘,咱們還是想辦法先將她除去……”
“住口!”德妃眸光一凜,厲聲喝道:“沒了白氏,天下美貌女子何其多,日後再有李氏王氏,你一個一個除,還有窮儘的時候麼?”
“自己無能,休要怪到彆人頭上!”
宋妙儀從未見德妃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心下一驚,忙起身跪下了:“妾有錯,還請娘娘恕罪。”
德妃深吸了兩口氣,沉默半晌,好歹怒意化解了去,眸色還是泛著冷意,直直看向宋妙儀,“那白氏已經是沈家婦,就算陛下再喜歡,頂多也隻能想今天這樣將人召進宮來見見罷了,礙於天下悠悠眾口,哪怕要將她留在宮裡住上一夜都是不能的。既然如此,你怕什麼。”
“世間最好莫過於求不得,”德妃輕聲緩緩說道,仿佛透著似有若無的感慨,“這招她能用,你卻不能。”
“你是皇家的妃嬪,陛下想要就要了,理所應當,這點上,你是比不得白氏的,明白麼?”
宋妙儀乖順地跪伏在地:“妾愚鈍,多謝娘娘教導,妾定然銘記於心,日後再不敢犯同樣的錯了。”
德妃微微垂眸,“起來吧。”
“是。”
宋妙儀小心翼翼地起身,“那依娘娘的話,妾就不該理會那白氏了?”
她知道德妃說的有理,一麵卻又不怎麼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