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見過皇後娘娘。”徐嫮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衣袍長長的後擺拖曳在地,麵容有些憔悴,然而目不斜視,儀態優雅。
在施氏眼中,過去嬌蠻天真的女兒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見她垂眸頷首,沉靜溫順,那點嬌氣浮躁竟然都看不出來了。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一時不敢認。
徐皇後倒是不在乎徐嫮的變化,張口便問:“你母親說你知道二皇子遇害的內情?可是安王所為?”
因為清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死死盯著徐嫮,灼熱的目光帶著刺人的溫度,令人不能直視。
徐嫮遲疑著抬頭看了施氏一眼,平靜的眼底乍現波瀾,不多會兒就被她就壓製了下去:“稟皇後娘娘,前些日子,安王府上確實找出來幾個來曆不明,埋伏已久的探子,另沈氏也是出身於王府,二皇子之事,臣婦愧顏,安王府上下都難辭其咎。”
氣氛猛然沉寂下來。
徐皇後臉色顯而易見的不悅,轉頭冷淡地看向施氏:“所以,安王妃這是上本宮這兒推脫責任來了?”
施氏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匆匆福了福身,就趕忙快步走到徐嫮身邊“傻姑娘,安王這樣對你,你怎麼還為他遮掩呢?快把實話告訴皇後娘娘,讓娘娘為你做主,啊?”
徐嫮神色複雜地看向施氏,美眸中水光瀅瀅,濃重的情感在其中來回交纏,最終化作堅定和歉意。
“娘,您誤會了。”她頓了頓,“安王確實,是封了女兒的院子,不準女兒隨意進出,但這些都是因為王爺對女兒有誤會。”
徐嫮轉過身子,鄭重地對著徐皇後磕了一個頭:“皇後娘娘,母親是因為擔心臣婦才一時忘了分寸,驚擾到您身上來,還請您恕罪。”
徐皇後惦記著兒子,還白白被施氏擺了一道,哪有那麼好的脾氣,冷聲道:“安王妃的意思,拿二皇子作筏子的罪過,就能這麼輕輕放下?”
施氏臉色一白,當即跪倒在徐嫮旁邊深深埋著頭:“臣婦罪該萬死。”
徐嫮不忍地咬住了下唇,揚聲道:“皇後娘娘,臣婦雖然不知道是誰給二皇子下得毒,但實不相瞞,臣婦之所以觸怒王爺被禁足不得出,是因為臣婦無意間知道了一個隱秘,安王生怕消息泄露惹上麻煩,才不許臣婦見人。”
徐皇後眸光一凜:“什麼隱秘?”
“您可知道,前些日子祭天時聖駕受驚一事?”
“你是說,那憑空冒出來的馮氏一族?”徐皇後神色中浮現出幾分深思,她是養病,卻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有人要弑君,這可不是小事。
“是,”徐嫮暗暗深吸了兩口氣,才將胸腔裡宛如驚雷般的心跳聲給平複下來,“臣婦隱約察覺,白側妃似乎與那馮氏,有些牽扯。”
徐皇後神色凝重暗沉:“這就是你所說的隱秘?”語氣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懷疑和威脅,“安王妃,你莫不是要同世子夫人那樣,在愚弄本宮一回吧?”
“臣婦不敢!”徐嫮重重地磕倒在地,恭聲回道,“臣婦也是在二皇子出事後,梳理沈氏過去行蹤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當日不光沈氏出府,隨後白側妃也跟著出去了……”
“臣婦這才生出懷疑,暗中使人查探了幾日,發覺了白側妃的異常之處。”
“可惜臣婦將此事告知安王,安王卻生怕引火燒身,惹上禍端,將臣婦和白側妃都禁足與王府中,不願理會。”
徐皇後眸色深沉地聽下來,閃著銳光的視線落在徐嫮身上尖利刺痛,她硬生生忍下來了,隻是身形控製不住地輕顫起來。
徐皇後見狀,料想她沒膽子蒙騙自己,而且二皇子剛剛蘇醒,如果能這時候找到一些刺殺聖上的賊子的線索,說不定能抵消些許二皇子身體狀況給他們嫡出一脈帶來的消極影響。
“去把白側妃帶來吧。”徐皇後略帶疲色地擺了擺手,“等她來了,本宮便直接帶你們去麵見陛下。”
她淡淡出聲,顯出幾分令人心懼的威勢:“若是再說不出什麼來,也不怪本宮不念同族情份,將你們交由陛下處置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下去,好似一道重擊,引得施氏和徐嫮雙雙低下頭,斂聲屏氣。
徐皇後的意思,她和二皇子是純然無辜的受害者,這搜尋凶手、查明真相的事情自然要交給聖上,隻有這樣,才能為他們母子爭取最大的憐惜和同情。
這會兒動作比徐嫮那時快多了,白音華幾乎是被皇後身邊的人拖拽著一路跑到坤寧宮的,這會兒鬢發散亂,衣裳上儘是褶皺,讓人一見便覺得狼狽。
徐嫮稍稍抬眼看過去,麵上暢快嘲諷的笑意一閃而過。
白音華心中如何暗恨,當著皇後的麵也不敢表現出來,隻是怯生生地問:“不知皇後娘娘召妾身進宮,是有何吩咐?”
徐皇後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有什麼話,你還是先留著,等麵聖的時候再說吧。”
白音華默然低頭,咯噔一聲,心底驟然湧起不好的預感。
語罷,率先起身,左右各有兩名大宮女上前攙扶,宮門外早就備好了攆轎,四周恭敬了立在四名小太監,餘光掃到徐皇後的身影,忙跪地請安,小心地侍奉著皇後上轎。
施氏等人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隻能迎著徹骨的冷風,一步步靠著腳力走到太極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