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
第一二一章
自從席冰參加春晚以來，席家人雷打不動年三十晚上守電視機前看春晚。
今年席冰的節目時間靠前一些，大約九點。席冰是那種活力四射的性格，而且，酷愛在舞台耍帥，他是那種天生有舞感的人，跳舞的姿態有一種鬆弛隨意又好看的帥氣。鏡頭中的臉龐永遠明亮耀眼，跟平時那種囉哩叭嗦的樣子完全不同。
就是，你這穿製服跳舞，為什麼還要彆個熊貓胸針啊。
隻能解釋為席冰對熊貓是真愛了。
嚴檸說，“冰冰很喜歡熊貓啊。”
“喜歡得不得了。我們去熊貓基地的時候，冰冰提前一個月就申請了誌願者。”老太太說。
席冰的歌舞約莫三分鐘，很快就是下個節目。老爺子意猶未儘的順嘴兒補充，“還熱心地幫我和你王老師一起申請了。我以為誌願者是可以進去跟熊貓近距離接觸，結果是到熊貓園給熊貓除大糞。”
老太太比較文雅，“熊貓糞便。”
“熊貓的大糞也是大糞啊。”老爺子吐槽，“大暑天的，臭死人。”
“冰冰不嫌臭嗎？”那小子可是很臭美的。
“開心的不得了。戴著口罩還哼歌。”
“冰冰沒認養一隻嗎？我聽說熊貓是可以認養的。”
老爺子看向嚴檸，“豈止是一隻，一家四口，一人一隻。連嚴肅對小動物完全無感，都被冰冰幫他認養了。”
老太太道，“冰冰這是有愛心。”
席肅不以為然，“這是席冰的一廂情願。熊貓本該是野生動物，現在都圈起來養。他還以為自己大發善心哪。”
老太太告訴嚴檸，“冰冰還喜歡峨嵋山上的猴子，還打電話問人家，峨嵋山的猴子能不能認養。人家工作人員嚇一跳，受寵若驚的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要認養峨眉山的猴子的。”
想到峨眉山猴子的名聲，嚴檸忍俊不禁，“冰冰這品味，真是與眾不同。”
嚴檸看看時間，讓廚師開始給席冰燒菜、煮餃子，確保席冰一回家就能吃到飯。聽席冰抱怨過春晚演播廳的盒飯不好吃，而且，盒飯時間早，席冰比較容易餓。
席冰直接就穿著表演的製服回來的，一進屋，先喊一聲“我回來啦！”就熱情地奔來跟爺爺奶奶擁抱。
小李和保鏢也跟著一起進屋，同大家打過招呼，就都放假回家過年了。
席冰像個猴子一樣，又抱著爺爺奶奶蹭了又蹭，席肅真是受不了席冰這種愛跟人蹭蹭的習慣。小時候還能說一聲可愛，現在人高馬大的還這樣……
席冰跟爺爺奶奶說，“可想死我了，再抱下！”
老爺子老太太都是笑眼彎彎，席肅彆開眼，老太太拍拍寶貝孫子的背，“快去抱下你爸爸，你爸要吃醋了。”
席冰立馬伸著胳膊要抱席肅，被席肅拍開，“老實點兒。”
“啊！我親愛的爸爸！”席冰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拒絕，硬撲上去給了席肅一個熊抱。他個子較席肅稍矮，轉過身嗖地躥席肅背上，“來，背我一下！”
席肅抓著席冰的肩，“你給我滾下來！”
“哎呀哎呀，輕點！”席冰跳下來，接著屁股挨席肅一腳。席冰完全不生氣，他笑著向前一撲，把嚴檸撲個趔趄，嚴檸無奈地接住席冰，拍拍席冰的背，“站好站好。”
席冰整理好自己的深色製服，問，“檸檸哥，我帥不帥！”
“帥！帥得要命！”
席冰立刻給大家來了一段舞蹈，跟大家說，“剛你們是在電視上看的，咱家有這便利，讓你們看現場！”
老爺子老太太都給他逗得合不攏嘴，席肅都忍不住翹起唇角。
小朵在席冰腳邊轉來轉去，小尾巴搖得跟電風扇似的，偶爾嗚嗚兩聲，席冰一視同仁，俯身抱起小朵，摸摸小朵的頭，蹭蹭小朵的狗臉，問，“小朵想哥哥沒？”
小朵“汪汪”兩聲！
席冰感動地說，“不愧是哥哥的好弟弟！”
嚴檸感覺，席冰可比春晚熱鬨多了。
廚師端來飯菜，席冰這才捂著肚子說，“我餓了。”
“趕緊吃吧，都是現做的。”嚴檸把筷子遞給他。
接過筷子，席冰聞著飯香，吧唧兩下嘴，大作感慨，“我都多久沒吃到家裡的飯菜啦。”
“是啊。”老爺子心疼寶貝孫子，給孫子往碗裡夾餃子。
席冰吃倆餃子，喝口餃子湯，跟老爺子說，“爺爺，有事業的男人就是這樣忙碌啊！”
老爺子笑著摸摸孫子的頭，“我剛工作時就像冰冰這樣，每天用不完的勁兒。”
“嗯，我也是，這是因為學的本事終於能用上了。”席冰驕傲地跟大家說，“這次我們拍戲，全都是現場收音。許導說，光配音就能省下一筆。”
“奶奶，你新書出了沒？我幫你放社交平台宣傳，我粉絲可多了。”
老太太笑，“得明年。出書後我告訴你，你幫奶奶好好宣傳宣傳。”
“沒問題。”席冰順帶跟席肅說，“爸，你們公司要是有啥代言推廣的事兒，也隻管找我。費用好談，我給你打個折。”
席肅都不知道席冰哪兒來的這些話。
可能上輩子是個啞巴，這輩子能叨叨，可不可著勁兒的聒噪麼。
席冰吃了兩盤子酸菜餃子，一盤油燜大蝦、大半盤子涼菜，才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放下筷子。
這會兒春晚已經到後半段兒了，席冰吃完飯繼續訴說他去拍戲期間對家裡的思念，真是天可憐見，他中途借著春晚彩排的事兒，回來過好幾趟，結果，叫席冰一說，就好像八百輩子沒回來似的。
嚴檸遞給他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
席冰不接湯，他對著檸檸哥張大嘴巴。嚴檸瞪大眼睛，這小子不是要我喂他吧。席冰笑起來，接過餃子湯，笑檸檸哥，“眼珠子要蹦出來了，我逗你哪。”
嚴檸，“嘴張那麼大，牙上沾了酸菜都不知道。”
“啊？！”席冰打小臭美，從幼兒園就爭做班裡最可愛寶寶，現在又是大明星，是絕不能允許有這樣有損形象的事發生的。他顧不上喝餃子湯，嗖嗖跑洗手間，瞬間折回，不滿的白檸檸哥一眼，“竟然騙人！”
嚴檸笑，“叫你成天撒嬌。”
一家人亂七八糟地聊天，從晚上的酸菜餃子說到明天家族聚會的穿戴，一直說到老爺子老太太都睜不開眼了，席冰才意猶未儘地宣布休息。
他還沒說儘興，回屋洗個澡去敲檸檸哥的房門。
嚴檸也是剛洗完澡，正準備入睡，開門見是席冰。人家嚴檸都沒請他進，席冰就像進自己房間一樣自在。客房其實也很寬敞，席冰把電吹風塞給嚴檸，“檸檸哥，你給我吹頭發，咱們再聊會兒。”
剛洗過澡倒也不困，麵對這不請自來的家夥……嚴檸都無奈了，“在劇組誰給你吹頭啊？”
“就是因為沒人給我吹，我回來你才要好好疼疼我啊。”
席冰徑自坐嚴檸床上，剛沐浴完的眼睛水漉漉的，潮濕的發絲垂在臉頰兩側，微仰頭，嘴唇都是紅潤潤的……嚴檸知道他在裝可憐，卻實在心臟承受能力有限，受不了席冰這種可憐扮相。
嚴檸自詡正人君子，偏生運道欠佳。小時候遇著不是人的原生家庭，少年時發現性取向小眾，長大後心儀的是個直男大傻瓜。
哎！
嚴檸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席冰黑亮的發絲，席冰享受的眯起眼睛，覺著自己小時候的願望實現了。
吹乾頭發，他把電吹風往手邊床頭櫃一撂，感歎道，“我小時候，特彆想有個哥哥。”
“撒嬌鬼不都希望自己是獨生子女嗎？”
“我才不是哪。”席冰眼神明亮，“小時候常有大孩子欺負我，我經常挨揍，那時我就特彆盼著能有個哥哥，幫我打架，替我出頭！”
嚴檸揉揉他的頭，還是有點心疼，“你倒不像是會經常挨欺負的。”
“我又不是木頭，彆人打我，打不過當然要路啦。”席冰說，“我小時候，還有田徑教練來找過我，問我媽要不要讓我練田徑，覺著我在百米衝刺上很有天分。”
不論什麼事，從席冰嘴裡說出來就格外有趣。嚴檸忍著笑，“那為什麼沒練啊？”
“打架打不過逃跑就夠沒麵子的，難道還去練百米衝刺，好像專為逃跑練似的。這不是詛咒我一輩子打不贏對手嘛！”席冰打小就邏輯一流。
嚴檸琢磨著，怎麼趕緊讓席冰滾回房間睡覺。就聽席冰說，“檸檸哥，我經你介紹一下我舅爺家的人，不然明天你去了不熟。”
他就從大舅爺一直說到表姑家的小表弟，從小舅爺一直說到大表叔家的笑笑小表弟。然後，又順帶介紹了老姑太太家的龐大人口，以及他表舅表姨家的一眾親戚，以及媽媽現在的丈夫楊叔叔，和自己的小妹妹楊雪。
嚴檸也不是鐵人哪，他入睡前還在想，席冰什麼時候說完，好回房睡覺啦！
結果，一睜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大年初一。
頸窩那裡紮著顆大頭，鼻息間是席冰經常用的玫瑰沐浴露的殘香，席冰的呼吸淺淺落在嚴檸肩胛，一片滾燙。
嚴檸的大腦中瞬間浮出一個想法：媽的，不做君子了！
但這念頭轉瞬即逝，席冰把他當哥哥，席冰在他心中的分量隻重不輕，這是他唯二的親人。
嚴檸摸到枕邊的手機，看一下時間，拍席冰的背兩下，“起來了。你不是說年初一要早起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