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2 / 2)

這時候連殯儀館值班的工作人員也睡了,顧江闊怕他凍著,乾脆脫了自己的外套,給薑糯厚厚的又蓋一層,才輕手輕腳放下人,走到靈台前,恭恭敬敬續上了三柱香,自我介紹般,說:“老薑總,薑叔叔,我叫顧江闊,馬上二十歲了,就讀於燕林大學金融係……”

明明大門關著,可不知哪裡來了一股陰風,把剛續上的香給吹出了明火,嗶嗶啵啵地燒起來。

顧江闊下意識看向薑糯,發現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薑少爺並沒被吹醒,但眉頭微皺,睡得也不大安穩。

“這算同意還是反對?”顧江闊自言自語地說,然後鄭重地雙膝跪在蒲團上,以頭貼地,行了三個標準的叩頭禮,“薑叔叔,我對著您的牌位發誓,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糯糯,有我在,他不會受半點委屈,隻要他需要,上刀山下油鍋,我顧江闊不會遲疑一步。我說到做到,有我在他身邊,請您老人家放心。”

狂躁的陰風平複下去,那香火也慢慢恢複平靜,緩緩地燃出三條幽微細長的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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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薑粟獨自一人打車回了家。

是老薑總住的那套彆墅、他和爸爸媽媽住了多年的那個家。

一轉眼,薑粟和勞美琴冷戰了將近兩個月,可她到底是自己的親媽,從上午聽到老爸去世的消息,直到現在,他哭夠了,也想起來,這件事應該去告訴媽媽。

大約是失去爸爸,讓薑粟那顆倔強的心也柔軟下來,到底是一家人,到底她也是老爸的妻子,她有權第一時間知道。

薑粟知道勞美琴和薑糯並不對付,所以也沒聲張,隻悄悄地回來。

並不是薑粟想選擇站在親媽這一邊對付哥哥,隻是,覺得自己尚且能撲在媽媽懷裡儘情痛哭,可如今哥哥什麼都沒有了,他不忍心讓薑糯再受刺激,再者,薑粟也不是不想借這個機會和媽媽冰釋前嫌。

畢竟是親母子,有什麼不能化解的呢?

爸爸的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他走後,家庭就不和睦了吧?

然而,薑粟依舊是孩子心性,做事不周到,回家之前沒打招呼,大晚上的,悄無聲息開了門,就直往樓上臥房走。

這個時間,勞美琴應該還沒睡,通常會看直播購物,果然發現燈沒有關。

薑粟抬手想敲門,卻聽到門裡發出的聲音……怎麼都不像直播購物。薑粟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該知道的、該看過的,早就偷偷蒙著被子看過了,沒什麼不懂的,那聲音代表著什麼,他不用再仔細分辨,也不想仔細分辨,幾乎想直接一腳踹開門,讓他們的醜態儘數暴露。

但薑粟最終沒有踹,隻重重地砸門。

“誰啊!他.媽.的乾什麼?”

裡邊傳出男人的聲音,是那個潘奕安。

雖然換成了咒罵,其他的聲音倒是戛然而止,薑粟咬合肌繃得極緊,粗粗地喘了幾口氣,才猛然大吼:“勞美琴!我爸走了!你滿意了嗎?”

“就是通知你一聲,不用去吊唁,不然彆怪我大庭廣眾的說出什麼、做出什麼來!”薑粟泄憤似的,終於還是一腳踹開那扇門,卻一眼也沒看門裡的人,逃也似的轉身離去時,眼裡的淚水早就模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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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總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幾乎整個燕林商圈數得上的商人都前來道彆,就連一些相關部門的領導也來送上花圈——畢竟薑氏集團是納稅大戶,尤其如今在薑糯的帶領下,更有蒸蒸日上的趨勢。

人流如織,肅穆莊嚴。

薑糯和薑粟兩兄弟全都披麻戴孝,一些關係比較近的親戚,也跟著穿白衣,其餘人幾乎都是莊穆有禮的黑色。

唯有顧江闊,悄悄在黑西裝裡,紮了一條親屬才戴的白腰帶。

薑粟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總是欲言又止,像是有話要對薑糯說,可薑糯作為長子一直忙著,他便抿著唇跟在身後,時不時望向門外,果然還沒有見到勞美琴。

而這種場合,半個商圈都見到,自然不可能見不到丁家人。丁氏很給麵子,家主丁燕生帶著兩個兒子,全都到場,花圈、挽聯、鞠躬道彆,禮數周到,就連丁燕生那老狐狸本人,也真情實感地紅了眼圈,扶棺抹眼淚,“咱倆鬥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勝負還沒分,竟然先參加了你的葬禮。”

老丁總和老薑總都是同期的老企業家,三不五時被媒體拿來比較,是競爭對手,又何曾沒有惺惺相惜過?

見他如此,在場不少人也跟著歎息,連薑糯都不由得動容,可動容歸動容,薑糯心裡也明白,人最是複雜的東西,老友去世的惋惜悲痛是真的,也不耽誤丁家日後想方設法吞並薑氏。

薑糯走過去扶住丁燕生,“丁伯伯,謝謝你專程來送我父親。”

“好孩子,老薑有你這樣的好兒子,走也走得瞑目了。”丁燕生擦乾眼淚,給丁憑舟使了個眼色,“憑舟,你和小糯一起長大,感情最深厚,這種時候,應該多勸勸他節哀才是,怎麼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乾站在那裡?”

其實丁憑舟哪裡像木頭樁子,他打從進門起,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薑糯。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薑糯從頭至腳一身白,唯有眼圈泛紅,愈發顯得楚楚可憐,丁憑舟跟丁燕生不同,同老薑總差著輩兒,沒有那麼多交集,老爺子去世,他心裡其實沒多少感覺,甚至有點高興能有這麼個機會,再光明正大地見薑糯一麵。

多日不見,他隻覺小糯越來越好看,那一身素白,襯得人漂亮得晃眼,恨不得湊過去好好安慰,正愁沒有機會,立即就著台階下,“小糯,你彆太難過——”

“哪裡,”薑糯看都沒看丁憑舟一眼,“我年紀還輕,以後經營薑氏,還要多請教丁伯伯您這樣的前輩,江闊,送貴客去休息。”

顧江闊應聲站出來,高高大大擋在丁憑舟麵前,不由分說把人往後一推,嘴上卻沒失了禮數,“辛苦貴客專程憑吊,前廳人多,招待不周,請您幾位後廳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