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糯保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勢,懶洋洋掀起眼皮,“你在說什麼胡話,這是‘出櫃’,不是向他們承認今天忘了寫作業。”
“那可不一樣。”顧江闊挪過去,半蹲在地上,仰起頭,說,“吵架是很消耗精力的事,和最親近的父母吵翻天,想想就難過,我舍不得你受這樣的委屈。”
已經成年的顧江闊身高已經接近一米九,又因為常年鍛煉,身形健碩結實,這樣半蹲著,同他喁喁細語,就給人一種收起利爪、被馴服的大型野生犬科動物的錯覺。
薑糯忍不住垂眸,順勢摸了摸.他的臉。
糯崽的手白軟修長,是彈鋼琴的手,掌心細嫩,摸.到一手粗.硬的胡渣——顧江闊看起來乾乾淨淨,實際上下巴是有些刮手的。
可薑糯居然很喜歡這樣的觸感:“你舍不得也沒辦法啊,出櫃吵架,是每個咱們這樣的人,都要必經的——”
“我就沒吵架。”顧江闊打斷他,“你也不用。”
薑糯:“可是——”
“我爸媽已經答應我,正式跟你父母提出咱們兩家聯姻的事。”顧江闊飛速說,“就算吵架,就算薑叔叔、薑阿姨想打也好,想罵也好,都衝著我來,我會跟他們說,你變成這樣,全是我的緣故,是我把你引入歧途,有我擋在前邊呢,你沒必要承受那樣的壓力。”
薑糯:“!”
不知過了多久,薑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顧大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且。”顧江闊揚起脖子,握住他的手,是個臣服的姿勢,像是想把自己獻祭似的,眼神熱切,“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
薑糯又是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明明很感動,但在沉默中,氣氛莫名有些曖昧。
“還是不行,我不能把這個鍋甩給你。”薑糯說,“挨罵挨打都沒什麼,我願意麵對——”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回頭再說。”顧江闊忽然起身,拉住薑糯的手,“糯糯,你記不記得我還欠你一個答案呢?”
“什麼答案?”
薑糯問出口的同時,卻已經想起來:他從前問過顧江闊好幾次,問他是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自己的,可顧大江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就是賣著關子不肯告訴,非要等倆人睡在一起的時候再說。
薑糯膚色極白,所以一點點紅也很明顯。
顧江闊看到他臉上的桃花顏色,便笑起來:“糯糯,你明明想起來了。”
“滾。”薑糯有點惱羞成怒,“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可不行!”顧大江拔高音調,忽然彎腰,兩隻大手抄進薑糯的腿彎和後背,竟直接把人從電競椅上抱了起來!
薑糯:“!!!!”
還沒等他從突如其來的變故裡回過神,就感到全身一顛,大江.哥哥又換了姿勢,把他從公主抱,換成抱小孩的姿勢,單手拖著他的臀,“現在告訴你!”
“!”薑糯拍他的背,“乾什麼,放我下來!爸媽進來了怎麼辦?”
雖說出櫃是早晚的事,但現在還什麼都沒說呢啊!
“彆怕,我記得呢。”
然後,他便抱著薑糯往門邊走,薑糯再怎麼樣,現在也過了18歲,是個一米七幾的成年男人,他抱起來竟然也不吃力,快步走到門邊,用另一隻閒置的大手,哢噠一聲鎖上了房門。
“現在可以了吧?”顧江闊問。
薑糯:“……”
薑糯現在好.緊張,從前那些偷偷在被窩裡上網學習的‘知識’,一股腦地湧上來,令他麵紅耳赤,又莫名有些期待。
他原本想的初次是在某個足夠高檔、足夠有格調的酒店、民宿,乃至於海島,是浪漫而輕柔的,但現在,顧江闊卻似乎已經等不及,想在這間他們從前用來學習、刷題的書房……
太過分了!
可薑糯竟然不太排斥。
但完全不反對的話,好像也不合適,顯得他很期待似的。
薑糯於是象征性地拍了下顧江闊堅實的後背,沒什麼誠意地說:“成何體統?放我下來。”
“放下來嗎?”結果顧江闊竟然真的停下,將薑糯從自己身上撕下去。
薑糯:“??”
雙腳落地的那一刻,薑糯有點懵:我就是客氣客氣,你怎麼真的停了??
顧江闊把自家男朋友的反應全看在眼裡,忍不住勾起唇,卻沒舍得逗他,而是貼著他,吻了上去。
這個吻纏.綿而熱烈,緊張的複習、高強度的幾個月課業,令他們的神經都繃得太緊,甫一結束,真的很需要這樣的放鬆。
薑糯有點沉迷。
可顧江闊個子實在是高,全程需要半曲著腿,吻到一半,喘.息著分開時,還是再次把人抱了起來。
這回動作就不如前一次溫柔,把糯糯抱起時,連帶著掀開他的T恤,露出一截勁瘦的腰,為了考試討個好彩頭,糯仔穿了一身紅,在大紅色的襯托下,那截腰.肢顯得更加皙白柔韌。
薑糯整個後背都抵在牆上,那隻彈鋼琴的手,被另一隻常年舉鐵練力量的手握住,大手掌心粗糙,將細嫩的手腕磨得有點疼。
薑糯皺了皺眉,從綿長的吻中抽離出來,微喘著,低聲說:“你還沒說,那個答案呢?”
現在兩人近得都能聽清彼此的心跳,顧江闊許久沒這樣近距離地望著薑糯,啞聲道:“什麼答案?”
薑糯知道他在裝蒜,故意貼近,懲罰似的,咬了下他的唇,說:“就是你賣了那麼久關子,也不肯說的答——你到底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的我?”
“從什麼時候起?”顧江闊喃喃重複這個問題。
有件事,他一直沒告訴薑糯,其實並不是他賣關子,而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連他自己都有點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起對他動了心。
也許是當年剛發育時,做夢第一次弄臟褲子,就因為夢到了他;也許是看著糯糯在高中彙演的舞台上,一身帥氣燕尾服彈奏鋼琴;也許是某次他倆都沒做作業,輪到他們答題,糯糯卻對著空卷子,從容念出答案……
糯糯有太多太多可供他喜歡的點,太多讓他著迷的地方,有太多證據。
也許,還能追溯到他們倆四歲那年,他一進幼兒園中班,就一眼喜歡上這個漂亮的弟弟,回家就跟爸媽鬨著要娶他媳婦。
也許,他倆的緣分不止這一輩子,無論幾生幾世,喝過多少次孟婆湯,走過多少回奈何橋,再於人世間重逢,他都會一眼在茫茫人海中認出他,一見鐘情。
顧江闊心裡漸漸湧上難以言說的激動,激動於他這輩子能和糯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地過了這麼多年,順風順水,人生裡似乎隻有蜜糖,這讓他很滿足。
可太多感性的心聲,顧江闊不知該怎麼表達,也不願意說出來破壞氣氛。他於是從諸多理由裡,挑了一條最符合當下氛圍的。
顧大江露出一絲壞笑,貼著薑糯的耳朵,用氣音說:“我第一次……夢到的就是你,你算算,我惦記你多少年了?”
薑糯:“……!”
薑糯一張俊臉爆紅,想要罵什麼,卻被顧江闊再次吻住。
.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倆少年狀態都不大對,糯崽精疲力儘似的,走路腿都有點發軟,而顧大江也像是剛從健身房出來,有種體力運動之後的酣暢。
“放假了也不能玩到這麼晚,玩太久電腦對眼睛不好的。”住家保姆梅姨連連搖頭,“你們餓不餓,吃夜宵不?”
“不吃。”薑少爺連嗓音都有點啞,打了個嗬欠說,“梅姨,我們睡了,你不用管。”
“哦好的,少爺。”
這回,薑糯光明正大地讓顧江闊住進了自己的臥室。
“你不怕咱爸咱媽發現了?”顧江闊問。
薑糯又打了個嗬欠,拉過被子,把自己裹成個蠶寶寶:“發現就發現,我想通了,反正早晚要麵對。”
“好!那我……”
“不用你扛下所有,”薑糯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不能承受的?也不拖了,明天吧,我就跟爸媽坦白。”反正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薑少爺決定儘早給顧江闊一個名分。
“真的?那我陪著你。”顧江闊一喜,又鬼鬼祟祟地給顧爸顧媽發了條消息:【計劃有變!明天提前行動,爸媽,兒子的終身幸福就靠你們了!】
安排好助攻,顧江闊又連人帶被子都摟進懷裡,美滋滋地開啟夜聊模式:“糯糯,你說咱們能考上A大嗎?”
“能,就算考不上,咱倆也肯定用不著像丁憑舟似的複讀,我老爸說了,咱報哪兒,就給哪兒捐棟教學樓。”
“怎麼又提丁憑舟啊!”顧江闊酸溜溜地說,“你怎麼那麼在意他的消息?”
“不是我在意。”薑少爺翻了個白眼,“他那複讀兩次,越考越爛的事情太丟人,聽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嗎?現在圈子裡誰不知道丁家兒子丟大人。”
顧江闊心情這才恢複了些,又開始暢想:“那等咱們去了A市,彆住宿舍了,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吧。”
“不要。”薑糯卻說,“我聽說租房子很麻煩的,不如買一棟來得省心。”
顧江闊:“好主意!是我格局小了。買了新房之後,還要自己設計、裝修,把你喜歡的手辦和我喜歡的照片都擺上。”
薑糯:“什麼照片?”
顧江闊“嘿嘿”兩聲,“你小時候穿紅肚兜和白雪公主裙子的照片。”
薑糯:“……”
薑糯冷笑:“你,找,死。”
顧江闊心滿意足地挨了一頓打,又憑著蠻力抱住自家男朋友,哄:“不鬨了,其實我有件正經事想跟你說。”
“什麼?”
“我不是從那次做夢開始喜歡你的。應該是很久很久之前,也許是上輩子,你信不信前世今生?”
“封建迷信。”薑糯打了個嗬欠,鑽進顧江闊懷裡,閉上眼睛。
“你這人,怎麼一點也不浪漫。”顧江闊抱怨著,卻也抱緊他,唇角含.著滿足的笑意。
(竹馬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