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與二爺約(1 / 2)

民國小掌櫃 折吱 19081 字 1個月前

“嘎嘎——”

“嘎嘎嘎——”

小孩兒散學歸來,追著隔壁杜嬸家在外頭溜達的大白鵝。

大白鵝撲棱著翅膀,快速逃走。

阿笙被這一陣陣的鵝叫聲給吵醒。

奇怪,今日怎的杜嬸家的大公雞沒叫,反倒是大白鵝叫得這般厲害?

有野貓跑進杜嬸家的院子裡頭了?

腦袋很重,眼皮就跟黏在一起了似的。

阿笙勉勉強強睜開眼。

他一隻手的掌心貼在太陽穴上,一隻手撐著床,坐起身。

醉得太過厲害,這一覺又睡得太沉,以至於阿笙轉過頭,瞧見窗外昏暗的天色時,很是愣了愣。

阿笙靠著床,好一會兒才想起,今日似乎是他的出師宴?

那他應該在酒樓才對啊,怎麼在家裡?

腦袋有些疼,阿笙揉著太陽穴,腦海裡零星地閃過一些畫麵——

爹爹帶著他向賓客敬酒,結束的時候,他和爹爹一起送賓客離開。

等等,他似乎在扶著孫伯伯出包間的時候,在走廊上碰見二爺同小石頭了?

當時,孫伯伯似乎同他說了什麼話,他著急著想要解釋。

可孫伯伯到底說了什麼,他完全不記得了,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急著解釋,隻記得,自己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似,乎是伸手拉住了二爺?!

又,又似乎沒有?

阿笙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著急得不行。

他當時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把二爺給拉住了?

若是他當真的將二爺給拉住了,二爺可有沒有怪他唐突?

阿笙有些著急地輕拍著自己的腦袋。

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吱呀——”

房門被推開。

阿笙轉過腦袋。

方慶遙手裡頭端著臉盆,從外頭進來,見阿笙已經醒了,笑著道:“醒了啊?你這一覺,睡得可真夠沉的。這幾l日累壞了吧?”

他都睡了一覺醒來了,阿笙都還在睡。

方慶遙來的第一趟,沒打擾阿笙。

眼見著太陽都要下山,該吃晚飯了,這才不得不又來一趟,過來把人給叫醒。

阿笙咧開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也沒覺著這幾l日特彆累,更多的是興奮以及擔心。

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為像是爹爹還有師父那樣,手藝能夠得到大家的喜歡跟肯定。

也擔心自己是不是能夠獨立勝任後廚的工作。

許是這段時日心弦多少有些繃著,加之太白醉酒勁大,這一覺才會睡得這般沉。

方才剛醒那會兒,他還真以為是天亮了,自己該去給師父請安了。

後頭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他已經出師了,往後不需要再一大早便去師父家端茶問好了。

心裡

頭還有些不舍來著。

每日早起,還要繞好幾l條街去師父家中,雖然辛苦,可這些年他也習慣了陪同師父一起出門,再一路走去菜場,同菜場裡頭的幾l家攤販的老板、老板娘,問好,說笑幾l句。

再看著師父如何挑選新鮮的食材,如何討價還將,如何在麵對老板們企圖以次充好時,不動聲色地將不新鮮的蔬菜葉,瀕死的河蝦……給揀出去。

之後,他們師徒二人再一起去店裡。往後,便是他同爹爹一起,直接去店裡了。

方慶遙瞧見,阿笙床邊上已經有一張現成的凳子,便把臉盆給放阿笙旁邊的凳子上,給阿笙擰了把毛巾,“來,洗把臉,擦個身子。我瞧你怎麼關著門睡覺,這會兒身上粘得是不是可難……”受。

忽地注意到阿笙身上的短衫,方慶遙話聲一頓,當爹的調侃道:“衣衫換過了啊?行啊,本來還擔心你喝醉了,倒頭就睡。又關著門,下午屋裡頭最熱,回頭彆熱壞了。看來,你這醉得還不算厲害,還知道照顧自己。”

阿笙接過爹爹遞來的毛巾,擦了把臉。

眼露疑惑。

他沒覺著身上特彆黏啊……

聽見爹爹的話,阿笙下意識地低下頭,瞧見自己身上穿的短衫。

這,這短衫是他自己換的?

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阿笙將手裡頭的毛巾遞還給爹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裡頭比劃著,“對不住啊,爹爹,我今日好像是有些醉得厲害,睡死過去了。給爹爹添麻煩了。”

阿笙這會兒總算知道自己為何會在家裡。

應當是他醉後,爹爹讓店裡夥計幫著一起,把他從店裡給帶了回來。

他知道,醉酒的人身子總是沉一些,隻怕將他帶回來不是什麼省心的事,希望他沒有太給爹爹添麻煩。

方慶遙把毛巾給接過去,語氣略帶無奈地道:“你倒沒給我添麻煩,倒是辛苦了二爺。你說你這孩子……怎麼在人二爺麵前醉過去了?你覺著醉得難受,怎的也不喊大力或是其他人來扶你一下?竟然在二爺麵前睡著了。

你知不知道?我碰見你的時候,你都睡得不省人事了。後頭還是二爺背你下的樓,我讓大力叫的車。因著我還要送賓客,實在抽不開身,大力也吃了酒,不便照顧你。最後還是麻煩二爺坐人力車,送你回家。”

方慶遙是直搖頭歎氣。

阿笙這孩子,平日裡還挺靠譜,今日怎的這般沒譜。

至於二爺抱著阿笙的事,方慶遙沒提。

雖說二爺完全是出於一片好意,當時多半也是沒有更好的法子。

可阿笙到底也是個男孩子,一個男孩子被同為男子的二爺給那麼橫抱著,當爹的心裡頭自是彆扭。

阿笙越聽,一雙烏色的眸子睜得越大。

爹爹,爹爹在說什麼?

他,他在二爺麵前醉過去了,還……還讓二爺背他下樓?

是二爺送他回的家?

阿笙倒抽一口涼氣。

天爺!

所以,當時他同孫伯伯人在走廊上碰見二爺同小石頭,他,他當真伸手將二爺給拉住了?

“你這次給二爺可是添了大麻煩了,虧得二爺大人有大量,沒同你計較。回頭你抽個空,拿上家裡的太白醉,去給人二爺道謝。順便,跟人好好道個歉,知道麼?”

當爹的還在絮絮叨叨,阿笙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去。

“今日酒樓,可有空著的包間?”

“帶我過去,可好?”

“鄭掌櫃的侄女,好看嗎?”

阿笙的耳畔依稀響起二爺的聲音。

“好看?以至搜腸刮肚地在想,要怎麼形容鄭小姐的美貌?

“阿笙。”

“阿笙。”

“阿笙可有娶親的打算?”

“可是喜歡的意思?”

阿笙眼眸瞪圓,臉頰“騰”地一下燒紅。

他想起了!

他記得,當時,他,他是將二爺給拉住了。

二,二爺還問他可有空著的包間。

他當時腦子暈暈乎乎的,沒能去想二爺為何問他要包間,二爺既是要去空的包間,他也便帶二爺去了。

之後,房門被關上……

二,二爺親了他!

不僅僅是額頭,二爺還親,親了……

“阿笙,阿笙!”

忽地聽見爹爹大聲喚他,阿笙嚇一跳。

他的身子抖了下,抬起頭。

方慶遙神情頗有幾l分無奈地道:“爹爹在同你說話呢,你聽見沒?”

阿笙眼露茫然。

爹爹,爹爹方才說什麼了?

方慶遙一看,便知道了自己方才說的話,阿笙多半沒聽進去,隻好重複了一遍,“我說讓你回頭得空,去一趟春行館,好好謝謝二爺,再給人誠心誠意地道個歉。

這回可聽見了?”

聽見“二爺”兩個字,阿笙的心尖顫了顫,心跳快得不行。

他胡亂地點了點頭。

方慶遙見兒子臉頰通紅,懷疑是不是關著房門睡,把自己給熱壞了的緣故,關切地道:“可是酒還沒醒透?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沒有?”

阿笙連忙搖頭,臉上的熱意隻升不退,手裡頭比劃著,“沒,沒有不舒服的地方。爹爹您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您先去休息吧。水我自己等會兒端出去倒掉。”

方慶遙笑了,“爹爹休息過了。不然你以為誰給咱們爺倆做飯?時間不早了,你先在房間裡再躺一會兒,等會兒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來啊。今日到底是中秋,還是得賞月,吃月餅。”

阿笙輕咬著唇,有些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方慶遙見阿笙呆呆的,隻當他酒還沒醒透,讓他自己再在房間裡休息一會兒,也便出去了。

阿笙怔怔地瞧著門外四合的暮色,右

手食指無意識地撫在唇上。

臉頰熟透。

到底是他醉得厲害,夢裡頭發癔症。

還,還是……

還是二爺當真親了他?

阿笙從櫃子裡取了一件長衫。

脫衣服時,瞥見自己身上的短衫,臉頰驀地一紅。

倘,倘若……不是爹爹給他換的衣服,也不是他自己換的……

難,難不成是二爺?

阿笙神情懊惱,隻恨自己為什麼醉得太死。

但凡他稍微清醒一點,也不至於什麼都想不起來!

阿笙端起床邊的臉盆,忽地,又是一愣。

這張凳子原先並不是擺在這裡。

他記得爹爹進來時,也沒有搬過凳子……

這麼說,他身上的衣服,當,當真是二爺給他換的?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阿笙險些連手中的臉盆都端不穩。

難不成他吐了,以至於二爺不得不給他換身乾淨的衣裳?

因著心不在焉,走出房門時,還被門檻給絆了一跤,盆裡的水灑了一些。

去院子裡倒了水,阿笙急忙忙拎著臉盆回到屋裡。

將臉盆給放回毛巾架上,用毛巾擦乾微濕的手,阿笙疾步走到床邊。

他拿起放在床尾,白日穿的那件月牙綢衫,仔細看了看,上麵並沒沒有任何汙穢的痕跡。

阿笙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般,坐在了床上。

幸……幸好。

他應當,沒,沒吐。

那二爺為何會……給他換衣服?

阿笙捧著衣衫,不自覺地發起呆來。

天色暗了下去,院子裡開始起風。

風吹得桌上的畫紙上下掀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阿笙手裡頭攥著衣服,回過神。

白日沒什麼風,阿笙隻是用鎮紙壓著畫紙其中的一個角。

擔心穿堂風太大,會將畫紙給吹走,阿笙走過去,拿起鎮紙,整理桌上的畫稿。

忽地,阿笙瞧見一張並不是屬於他的畫。

是一幅簡單的水墨丹青。

但見一灣碧綠的湖麵,湖邊立著幾l株青色垂柳,垂柳依依,柳梢上映著一輪皎潔明月。

畫上,題著一句詞——“人約柳梢頭。”

阿笙仔細一看,果然,在楊柳下,依稀瞧見一雙身影。

因著隻是極小的兩個點,五官辨不出男女,唯獨通過兩人身上掩在柳條間的長衫,隱越能夠辨認出樹下立著的是兩名男子。

無需仔細辨認,阿笙認出,這幅丹青,這丹青上的字,均是出自二爺之手。

阿笙雙手微顫地拿起這幅畫。

他的心,仿佛這畫上的水麵,被驟然投擲扔進一顆小石子,起了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