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說夢(2 / 2)

民國小掌櫃 折吱 11050 字 6個月前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給。就那麼僵持著,無非就是耗費點時間。他們又不能真的上手去搶,將你打傷。你給了他們一回,他們日後可就纏上你了。”

行乞跟搶劫,可是兩回事。

前者合法,後者可是要吃官司的。

至於那個荷包,因著他們也沒對阿笙動手,乞兒們大可抵賴說是阿笙賞他們的。當然也可以報官,隻是長慶樓打開門做生意,得罪了這幫乞兒,事情也不好辦。

最好的法子,還是孫掌櫃提議的那樣,不要理會,讓那幫乞兒自討個沒趣,下回再碰見,可能才不會被纏上。

阿笙笑了笑,露出一對兒梨渦,手朝外頭的太陽指了指,雙手比劃了幾下。意思是,給乞兒的肉脯本來就是店裡賣剩了的。

因著天氣越來越熱,存不了幾日,他爹也就賞給他跟店裡的幾個夥計拿著吃。

就算是沒給那些乞兒,他本來就是打算自己當零嘴給吃了的,也算不得什麼損失。

孫掌櫃的算是看著阿笙長大的,阿笙打的手勢他自是都瞧明白了。

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心眼太實。對了,你今日上我這兒來,可是來結賬的?”

阿笙眨巴眨巴眼,點了點頭。

長慶樓跟鄭家店鋪合作多年,尋常是三個月結一次賬,若是逢上端午、中秋,不一定結賬,到年底再一次性清賬。

今日便是結賬的日子。

掌櫃的取來賬本,阿笙也帶了票據。

鄭大娘端了熱茶上來,太燙,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喝,掌櫃的便讓夫人先去休息。

他跟阿笙兩人留在房間裡,一項項地對。

都合得上。

阿笙便從衣領裡,取出一個灰撲撲的破布包,從裡頭取了銀元,一次性結清了三個月的款項。

掌櫃的直愣愣地瞧著阿笙從衣領裡取出一個破布包,又瞧著他變戲法似地掏出銀元,恍過勁來了,大笑道:“好小子,我當你心是真的實。敢情,你小子有自己的小九九呐!”

可不麼。

繡著精致刺繡的荷包露在外頭,隻是裡頭不裝銅錢更不裝銀元,隻裝些吃的。

乞兒既是討到吃的了,又搶了荷包,便以為這位長慶樓的好東家真的傻,即便是他沒喊夥計出去,阿笙都能全身而退。

阿笙咧嘴笑。

原來,阿笙早就聽來酒樓裡的吃酒的客人抱怨過,天水後街這幫小乞兒無法無天,見了人一擁而上就要討錢。

要是遇上鐵公雞,不拔一毛的,就要被揪帽子,扯辮子、脫鞋子。

這人活一張皮,賞幾個銅板不要緊,被人掀去帽子,脫去鞋子,再經那幫乞兒往外一渲染,臉麵往哪兒擱?

不得已,花幾個小錢,就當是破財擋災。隻是往後留意著,寧可繞遠路,也不再打天水後街的那條巷子過。

阿笙往常要是來天水街,也會避開這後巷。

今日是他自己走了神,往後自會留意些。

而且,那幾個乞兒知道他是個隻會往荷包裡裝吃食的吃貨,日後見了他,會不會再一擁而上也都不好說。

可見,阿笙雖然是個啞巴,可人一點也不傻。

桌上的茶,不再泛著熱氣。

掌櫃的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溫度剛好,便抬手招呼阿笙也喝,解解渴。

“這一壺明前茶,是一家茶鋪的老板送嘗嘗鮮的。我今兒也是頭一回泡,彆說,這味道真絕了。唇齒留香的。你快嘗嘗看。”

阿笙也端起茶盞,嘗了一口。

片刻,豎起大拇指,連連點頭。

臉頰綻著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眼睛也彎成了月牙。

模樣可招人喜歡。

縱然掌櫃的看著阿笙長大,也還是不自覺地被這孩子的長相驚豔了。

再次在心底歎了口氣。

要是阿笙不是個啞巴,說親的媒人怕是能把方家踏破。

興許,這都是命吧。

掌櫃的把茶放桌上,語氣關切地問道:“阿笙啊,我聽說,你爹最近身體不大舒服?可有請大夫看看?”

阿笙眼神微微黯了黯,旋即又甜甜一笑,放下杯盞,比了比手勢,表示已經請了大夫看過,也抓了藥,同時不忘謝過掌櫃的關心。

孫掌櫃眼尖,捕捉到阿笙眼底那一瞬間的黯色,狀似閒談地問道:“你爹這次病,可是因為你又拒絕媒人的說親引起的?”

阿笙低著腦袋,沒打手勢。

一直以來,方慶遙都想給兒子說一門親事。

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老去,屆時自己的啞巴兒子怎麼辦?

長慶樓的生意,一個啞巴定是撐不起來,還是得有個能張口說話的賢內助幫襯幫襯。

便一直托人打聽稍微精明能乾一些的閨閣姑娘,當方家兒媳。

娘家窮點不要緊,年紀大點不要緊,是不是天足不要緊,是不是漂亮就更不要緊。要緊的是姑娘能乾、本分,且頂重要的一項,是不能嫌棄阿笙是個啞巴。

符城長慶樓的少東家,即使是個啞巴,也不愁娶不到媳婦兒。

隻是任憑媒人嘴裡生花,先是介紹綢緞鋪子的小姐給方家,又是介紹米店家的大女兒給阿笙,阿笙隻笑著搖搖頭,都給拒絕了。

孫掌櫃帶著好奇,又帶著幾分試探,很是一副親切口吻,“阿笙呐,你跟叔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叔讓你嬸給你留意留意。”

阿笙站起身,來到窗戶邊上,手指了指符城那棟最高大的建築,符城都督府方向。

鄭家食鋪,原先也是間小酒樓,後來酒樓經營不善,幾經轉手,也就有了這家食鋪,樓層比尋常建築要高上一些。

站在二樓,也能瞧見都督府邊上的那間古拙院子,春行館。

隻是因著有房屋樹木遮擋著,視野到底比不得福橋。

因此,阿笙還是最喜歡上福橋去待著。

若是運氣好,有時候能瞧見兩三回謝二爺從裡頭進出——

身量修長,芝蘭玉樹,隻是遠遠瞧著,都是好看的!

就跟青山上的清貴鬆柏似的,怎麼瞧也瞧不厭。

孫掌櫃端起茶的動作頓了頓。

想差了,以為阿笙看上了都督府家的千金。

瞠目結舌。

虧得沒在飲茶,要不然一準嗆了喉。

“阿笙,你小子,你小子這是……真敢想啊。”

好家夥!

都督府的千金,那是一般人家能肖想得麼?

這要還是在前朝,都督府家的千金,怎麼的也得配個皇宮貴族,大臣之子。

長慶樓在他們符城是出名,可出了這符城這地界,富賈多了去了,長慶樓真排不上號。

雖說前朝早就完蛋了,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總之,一個前朝都督千金,怎麼也輪不到一個酒樓少東家呐。

屬實是癡人說夢、癡心妄想。

孫掌櫃同妻子鄭采荷有一個侄女兒,年齡微有些長,但模樣還算是過得去,人既不聾,也不啞,便存了想要介紹給阿笙的心思。

誰曾想,這位少東家雖然是個啞巴,心氣兒竟這麼高。

竟還想娶個都督府的千金。

鄭采荷在前屋納鞋,聞言,咬斷了手裡頭的細線,佯裝進屋找物件,裝出一副不小心聽見二人對話的樣子,笑著對阿笙道:“阿笙啊,你彆怪嬸嬸說話直,咱們平頭老百姓啊,還是得務實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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